似乎再沒有鬼王出現在車隊附近,隻有躲在家中的普通人看到軍隊後,欣喜地跑出來求助。
外頭一直很吵鬧,總有人在喋喋不休宣洩着自己的恐懼。
他們應該是遇到了不少鬼王,被強迫做了很多事情,也親眼目睹了往常隻能在熒幕上看到的恐怖場景。
所有人的情緒都不太好。
我能感覺出來,就是我身邊這些軍人,依舊身姿筆挺、目光堅毅,但偶爾也會洩露出幾分心底的不安。
讓他們去面對天災人禍,他們應該都能堅韌不拔。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東西突然發動了全面襲擊,要理解對方的存在形式,就得花不少時間,做不少準備。
更微妙的是,那種存在形式不是全新的。我們每一個人的人生中或多或少都聽過一些關于鬼的故事,對鬼有自己的一層認識。這種似是而非、各有微妙不同的認識在正在真正面對鬼之後,就成了一種奇怪的情緒。
我的意識放空了一會兒,聽着外頭的喧嚣,慢慢又沉靜下來。
我低下頭,看到了熟悉的文字。
如果葉青那時候和我接觸,我至少不會坐在這裏,體會到這種奇異的氣氛。
我可能不會動搖。
但也說不準。
我可能會更加恨葉青,會想要讓這個世界直接被鬼王接管。
像是那些動漫裏的中二大反派,總是有些讓人無語的念頭。
也可能,我最後仍然會坐在這裏。
我的父母不願我參與這種事情,我也不會願意。葉青頂多是讓我跟早接觸到靈異的世界,我還會是這個我。
想到此,我摸着剩下的日記本,忽然意識到爸媽的态度是發生了轉變的。
在他們……死之前……這一年來,他們都放任了我的所作所爲,從沒想過勸導或制止。
老領導有這樣的态度并不奇怪,他雖然和藹,對我們這些小輩都很好,對陌生人也總是友善,可到底是隔了一層,又不是至親,他選擇放任,靜觀其變,是能理解的行爲。
但我爸媽并不是老領導。
我手指一劃,将日記又翻了一頁。
新的一頁上标記着日期,時間是五年之前,2018年1月4日。
這個日子,我沒什麽印象。
但五年前,差不多就是劉淼失蹤,葉青變成孤家寡人的時候。那時候,葉青或許都死了,成了鬼,從未來世界回來。
我的餘光瞥見了下面一行的内容。
“就剛才,天還沒亮的時候,我和老婆都醒來了。
“我們兩個都躺着,誰都沒動,但我們都知道對方醒了。
“她問我,我見到了?
“我說,我見到了。
“我們兩個之後什麽都沒說。
“也再沒睡着。
“我想,葉青,應該是死了。
“他死了,托夢給了我們。
“他說對不起。
“我看不到他的臉,隻能聽到聲音,看到一個人影。
“但應該是他了。
“不知道他遇到了什麽。
“他這樣跟我們道歉,讓我覺得難過。
“大概,他會找到我們兒子。
“我們很擔心兒子,但又爲葉青覺得難過。”
我感到自己的心髒被一隻手捏住了。
跳過了下面的空行,我看向了接下來的文字。
“淩晨的那件事,讓我一個早上都不在狀态。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辦公室裏的人就都走光了。
“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還想要找人,就聽到了腳步聲。
“那腳步聲不太對勁。
“我是直覺這麽想的。也可能是因爲老想着葉青的事情,又突然發現同事都不見了,才生出了這樣的想法。
“但我沒有猜錯。
“那個聲音就停在我身後。
“我不敢回頭。沒聽到後面那個人的呼吸聲,沒聽到他有動作。
“我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才聽到了說話聲。
“那聲音是葉青的,是我淩晨的時候才聽過的聲音。
“他又說了對不起。
“這次,不隻是說對不起。
“他說,他已經沒了其他辦法。他道歉,他其實很早以前就開始做這一手準備了。他還是失敗了。他很抱歉,要将我們和我們的兒子牽扯進來。他還說,已經到了絕境,這關乎到所有人的未來。
“我隻聽懂了他的道歉,那些未來的事情,他沒有細說,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說完這些,就消失了。
“可能是直接消失了。我沒有再聽到腳步聲。我的同事三三兩兩回來,跟沒事人一樣。我才放松下來。
“我馬上就給兒子打了電話,可兒子說沒事,學校裏一點事情都沒有。我也不知道葉青将要做什麽。”
我默然看完了這一段,又看到了一些空行。
接下來的内容聽到了媽媽。
“他媽媽在差不多的時候也看到了葉青。就在家裏面,有人敲了門,她沒看到人,就沒開門。隔着門,葉青給她道歉,說了差不多的話。
“她沒忍住,還是開門了,想要問個清楚。
“一開門,聲音就消失了,門口也沒人。
“我們晚上一起給葉青打了電話。那個号碼我們一直留着。
“電話變成了空号,根本沒人接。
“我們對他的了解也隻有這些。
“兒子好像沒碰到事情,我們隻能等着。像是在等掉下來的鍘刀,等一個結果。”
我想,我和瘦子他們之前的猜測并沒有錯。
葉青是早就發現了我,早就有了準備。事務所的檔案就是爲我準備的。隻是,這應該是他備用方案中的備用方案。
如果不是青葉的所有人,包括他,都死了;
如果不是鬼王的勢力、未來世界老天爺的實力超過了他的預計;
如果不是……真的走投無路了,他應該不會将我拉進這場戰争中。
他在十年前選擇坐視古陌的死亡,在後來的五年間,選擇接受南宮耀、吳靈、劉淼一個又一個離開,已經是決定背負所有這一切了。
我的心情變得無比複雜,有些喘不過起來。
我迅速翻過了這一頁,就看到了新的日期。
是一年前。
“今天,兒子跟我們說,他工作上遇到了一些麻煩。他說他管的那塊轄區,小區裏面有戶人家人找不到了。他之前進拆遷辦,剛進去,就說過類似的事情。但這次不一樣。我們隻是随口問問,他随口說說,我和他媽媽都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個名字。
“青葉靈異事務所。
“我和他媽媽聽到這個名字就覺得不太好,但又覺得,有什麽東西落地了,讓我們踏實了。
“我們背着他,偷偷去工農六村那個小區打聽過,還有不少人記得那間事務所,甚至,記得葉青。
“他以前就說過,自己的親人都死了,隻是後來再見面,他沒提過自己的現狀。每次見到他,他總是一個人。
“原來他後來結識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