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信中告訴我,那個少年似乎是取代了中轉站的管理者,開始統治那一片區域。那是真正的統治,他定下了獨特的規矩,并按照那一條規矩,開始清理那一片區域内的活人和鬼魂。那條規矩和宵禁相當。他在少年找上門前,就聽說了附近鄰居的一些交談。他那時候已經不住在自己原來的房子了,我給他在附近城鎮租了房子,因爲時間緊急,找的是公寓房,周圍都有鄰居。他就是從他們那裏,還有當地報紙、媒體上,得知了宵禁的事情。
“那件事,一開始是一條社會新聞。當地警局在垃圾桶中發現了屍體。事情還要追溯到中轉站的事件之前,就在那之前的小一段時間,已經出現了第一個死者。那是個流浪漢,被人發現死在垃圾桶裏面,屍體扭曲,應該是被人殺死之後,扔在了垃圾桶中。警察開始了偵破過程。實際上,他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警察也往這方面調查過,但最後結論是他的死因是猝死。那之後,同類事件接連發生,死者先是流浪漢,後是落單的行人。警方認爲是連環兇殺案。在中轉站的事件之後,這件事才變得猖狂起來。夜間一起同行的人,有些泡吧的年輕人,他們在酒吧失蹤。還有的,在回家的路上,直接消失不見。等到發現的時候,就變成了屍體。他們的同伴就有看到一些迹象。他們都說看到了一個奇怪的少年。大晚上看到那樣的人,本就很不正常,更不正常的是,那個少年會站在一個不遠不近的地方,對着他們笑。然後,少年突然消失,緊跟着,他們中就會有人消失。當地開始有了鬧鬼的傳言。
“他在聽說了這一系列的事情後,就變得不安。他猜測那些目擊者看到的少年就是他見到的少年。當地警方發布了宵禁的提醒。也不是強制措施,隻是呼籲居民不要在晚上十點之後再出門。那樣之後,巡邏的警察成了下一個受害者。他的同事,另一名巡邏警察則是直接發瘋,被送入精神病院。事情愈演愈烈。那個少年也終于找上門,找到了他。
“那個少年沒有自我介紹,但認出了他的身份,并要求他執行自己的命令。他在少年的帶領下,見過了其他被少年收爲手下的鬼魂,有些還在中轉站事件的時候見過一面。他們都被要求,在晚間十點之後,上街巡邏,殺掉路上的活人。他很害怕。”
男人說到此,頓了頓,“他在信中向我忏悔。他第一次在那個時間點、在街上遇到匆匆趕往醫院的醫生的時候,他心驚膽顫地跟了那名醫生一路,遲遲沒有下手。他最終放棄了,放過了那名醫生。他的小動作沒有被發現,于是有了第二次……等到第四次的時候,他又碰到了那名醫生……那名醫生被緊急叫往醫院,去救治急病患者……他還準備視而不見,卻看到了那名少年。他那時候陷入了極端的恐懼,根本無法控制的思維和靈魂。他回過神來,已經站在了醫生的汽車之前。醫生爲了避讓他,轉了方向,車子撞上了路上的垃圾桶,停了下來。他的恐懼感變得更加清晰,身體和思維卻是能被控制了,有了自主的意識。他記得自己走向了醫生,走向了從車裏面狼狽爬出來的醫生……他也記得醫生見到他,還關心地詢問他有什麽麻煩,需不需要幫助。他能看清楚,也能感受到,醫生對他的出現是有疑惑的。明明有懷疑,可能還有害怕,卻還是詢問他是否需要幫助。他真的無法下手。但那時候,他感覺到那個少年就貼在他身後,抓起了他的手。他又變得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他掐住了醫生的脖子,在醫生瀕死的時候,終于反抗成功,直接在原地消失,往遠處跑去……”
男人的視線失去了焦距,像是看到了當日的情景。
“他邊跑邊回頭,就看到醫生躺倒在地上,身體開始了扭曲。那個少年就站在醫生身邊,沒有直接動手,也沒有看醫生,而是看着他。那名醫生……一點點扭曲變形,發出痛苦的慘叫,一點點……死去……”
男人吸了吸鼻子,繼續說道:“他跑了。跑回家,給我寫了信,寄給我之後,我就失去了他的下落。我去那間房子找過,他已經不在。我給他的信件,也失去了回音。就像是……奶奶他們身上發生的事情。他們一個個失去了音訊。
“我感到害怕。我不知道怎麽處理那個少年的問題。我的能力并不具備攻擊性……我試着找過那個組織,找過那個死掉的超能力者,但都失敗了。我找到了他們的存在痕迹,甚至找到了他們一些成員的死亡和失蹤記錄。他們像是……被覆滅了。就跟中轉站的那些管理者一樣。
“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我終于收到了奶奶的來信。”
說到此,男人臉上并沒有露出放松的表情,反倒變得更加苦澀。
“奶奶向我報了平安。她一切都好,我朋友的父母也一切都好。我和朋友一起經曆的這些……他父母也寄來了信件,我直接轉交給他,并沒有看。這是我們的習慣了。我将信交給了他……他……”男人的眼眶中忽然出現了眼淚,“他很高興,他告訴我,他父母找到了一個入口,就是類似于守林人小屋的地方。他們已經疏通好了,和那裏的管理者打過招呼。我們那時候以爲,少年的事情是孤立的事情。世界那麽大,中轉站那麽大,管理者那麽多……我心中是不安的,可我從沒想過會發生這種事情。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亡不是嗎?這個世界上總是有壞人,總是有人做出靈熱難以置信的罪惡……終歸,好人是多數,世界是向好的、向善的……那些……那樣的事情,我們想都沒有想到過……他……他去了……本來約我一起。我先給奶奶寄了回信。奶奶沒提到這件事,隻有他父母提到了。我想,我那時候就有所懷疑了。那天加班……其實可以推掉的,但我沒有。他一個人去了……他一個人……他再也沒回來……我……我收到了他的信件。沒有寄信人地址的信件,沒有郵戳的信件……他……邀請我去那個地方。同時到達的信件,我奶奶的信件中,也讓我過去……”
男人溢滿淚水的眼睛看向鏡頭,“你們有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收到自己至親的死亡信件呢?已死的至親送來了消息,那本該是幸福的事情……從小時候開始,我就那麽期待……直到現在……”
男人伸手,從鏡頭下方拿出了一隻紙袋。紙袋扔在桌上,其中的信件撒了出來,鋪了一桌子。
男人的手顫抖着,拿出了其中一張信紙,貼在鏡頭前。
字幕對其中的句子做了翻譯:“加入我們吧……一起去死……死亡并不可怕……來吧,死吧……”
“每一天、每一天,我都收到了這樣的信件。從奶奶那裏,從叔叔阿姨那裏,從之前聯系過的死者那裏,從……我的朋友那裏……之前還說着,你要好好活着,好好生活的人,突然間全變了……”男人的聲音響起來,“就在昨天,我收到了快遞。一個大紙箱……就像是恐怖片的劇情……那裏面,是我父母的,屍體……被肢解的屍體……那臉上,還殘留着恐懼……他們的手還握着一封信,隻有一句話。”
男人換了一張信紙。
那信紙更像是一張明信片。
上面隻有一句話。
“就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