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夢境中的一瞬間,做了很多假設,唯一沒想到的是這種情況。
我解決了那個靈,但沒有拖延一分鍾事情爆發的時間。
什麽都沒變,還是發生了這樣的悲劇。
我不禁開始想象,我改變整個世界後,是不是眼睛睜開,現實依舊毫無變化?
秋子揚給我看的未來,真相是不是這樣?
我沒有成爲鬼王中的鬼王,幕後黑手應該不是我,但要是經曆了這樣的事情,我必然會轉變原本的想法。
現實已經無法拯救,那不如順應現實,讓自己和家人、朋友活得更好一些。
變成鬼,大概就是“更好一些”的最有效率的辦法。
一隻手抓着我的肩膀,将我提了起來。
我沒有反抗,低着頭,能看到自己的腳,還有身邊的另一雙腳。
我甚至提不起興趣,去看看葉青的模樣。
可能還是看不到,但我連嘗試的想法都沒有了。
心如死灰,大概就是這樣。
奇異的是,我的心情其實很平靜,并不是絕望,隻是有一種疲憊感。
“你有辦法嗎?”我開口問道,“真正的辦法,不是糊弄我那種,也不是騙我的那些……葉青,你有辦法嗎?”
我問着,下意識轉頭。
我的腦袋被葉青抓住,強行扭動,看向了辦公室的窗外。
葉青将我提到了窗戶邊,又将我的臉幾乎按在了窗玻璃上。
窗戶倏地打開,我好像能感覺到玻璃帶起的風擦過了臉頰。
我的上半身探出了窗戶,幾乎要被葉青扔出去。
我沒有害怕,隻是順着葉青的指引看向了窗外。
我看到了樓下的人。
樓下聚集了很多人。
警察、消防都來了,拉起了警戒線,将圍觀人群隔離。
有人從樓中走出來,有人被推出來、擡出來、抱出來,也有人擠在警戒線前,朝着維持秩序的警察、保安哭喊。
我聽到了很多名字,聽到了“兒子”、“女兒”。
我看到了正在走出去的一個男人。
他抱着一個小女孩。女孩仰着臉,面朝天空,讓我看見了她的模樣。
那是孫文曦。
孫文曦看起來隻是睡着了,至少我所看到的地方,并沒有傷口和血迹。
但那個男人一路走出來,腳下都是鮮血。
有醫護人員和警察沖上去,被男人甩開。他大吼着,說着人聽不懂的話,似是喪失了語言的能力。
我看到之前遇到的文文爸爸被兩個警察架了出來,像是被抽去了骨頭,走路都走不了。
我看到了那對雙胞胎的媽媽,隻有她一個人搖搖晃晃走出大樓。
“哥哥——”
我聽到了妹妹的聲音。
擡起頭,我看到了警戒線外的妹妹。
她擠在人群中,焦急地看着我,呼喊着什麽。
“這就是我想要改變這個世界的原因。”
葉青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不管失敗多少次,都要繼續做下去。”
“沒有辦法,就去找辦法。”
“沒有能力,就去獲得能力。”
“我現在找到了辦法,找到了能力。”
“我說過,我找到了你。”
“最基本的條件已經達到了,接下來,就看你能做到什麽程度。”
“林奇,你的決心有多少呢?”
那一句句話好像一隻隻拳頭,重重擊在我的心髒上。
我的決心有多少呢?
我抓住了窗沿,發現自己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我以爲自己已經有了決心,已經找到了辦法,可是,我始終都不是葉青。
“從這件事開始吧。這是你的第一步。”葉青說道,松開了手。
我感覺到自己身邊的陰氣消失了。
嘭的一聲,背後的辦公室房門被撞開。
“這裏發現一個人!你沒事吧?”身後傳來詢問聲。
我轉過身,看向了沖進來的警察。
“沒事。我沒事。”我走向了警察。他們雖然警惕,但也沒有限制我的行動。
我跟着一個警察下樓,樓下還有其他警察指引。
“先生,你有沒有受傷?”出了大樓,立刻有護士來詢問。
我擡起眼,看到了孫文曦的爸爸。他被兩個警察抓着,孫文曦則被一個醫生檢查過後,裝進了裹屍袋。
那個大男人瘋狂掙紮着,大吼着,面色漲紅,模樣醜陋,好像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想要抱住自己的孩子。
另一個父親,文文的爸爸則是坐在空地上,垂着頭,失去了所有的反應。身上幹涸的血迹,看起來那麽刺眼。
哭喊聲從樓中傳出來,在樓下彙聚。
我感到置身在一個奇幻的空間中。比鬼魂那種灰色、黑色的異空間更加不可思議,也更加荒謬。
我被一雙手抓住了。
轉過頭,我看到了妹妹。
她雙眼中湧出淚水,一下子抱住了我,哇哇大哭。
跟着她的警察神情複雜,不知道該說什麽。
葉青說,最基本的條件已經湊齊了,我就是那個最基本的條件。可是,我該怎麽做呢?
我毫無頭緒。
我已經試過了自己的辦法,消滅那個靈,并不能解決問題。
我看着妹妹的頭頂,又看向了那些哭泣的人,伸手輕拍妹妹的後背。
“我想要出院了。”我說道。
先離開這裏。
必須離開這裏。
我能感覺到,這裏的氣氛已經變得不同。
所有人身上的鎖鏈,都在改變。
靈的鎖鏈,類似于鬼王的鎖鏈,正在形成。
我身上、妹妹身上,也有這樣的迹象。
妹妹點頭,也是迫不及待,想要和我一起離開這裏。
醫院已經被警察管制,别說辦理出院手續,就是要離開這個封鎖區域,都有些困難。
我沒有親戚在兒科病房,我一個其他科室的病人莫名其妙跑到兒科病房,已經足夠惹人懷疑。
幸好,沒多久陳逸涵就到了。
陳逸涵直接拉了我進入醫院臨時騰出來的辦公室,開門見山,問我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沒有隐瞞。
“……一個和孩子相關的新的靈。韓赟已經失去對他們的控制了。失去了力量。這個靈的載體是什麽,我現在也還不清楚。可能得問韓赟……”
找韓赟,又是個麻煩。
我當着陳逸涵的面,打電話給了郭玉潔。
郭玉潔的能力就是這方面的,韓赟很有可能去找郭玉潔。
這是最好的情況。
我對此沒有報太大希望。
我就在醫院,韓赟也知道。他直接來找我,證明他是能聯系到我的。不用依托郭玉潔的能力,就能直接找到我。如果需要幫助,他這次沒必要繞彎子。
韓赟受到的打擊可能比我更大。他現在可能一蹶不振……
“喂。”電話接通,郭玉潔的聲音傳來。
我聽聲音就知道,郭玉潔沒有碰到什麽事情。
心中歎息,但我還是開了免提,當着陳逸涵的面,問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