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了我一眼,打個哈哈,有些尴尬,臉蛋微紅。
她的問題很奇怪,但身上的鎖鏈很正常。屬于普通人的九道鎖鏈上扣着一些屬于鬼王的鎖鏈,但沒有哪一條鎖鏈特别粗壯。
“就是……他經常到我們辦公室,也不好趕……平時也不做什麽……”女人支支吾吾地解釋道,“看着有些那什麽……我們公司女職員比較多。所以那個……”
“我不太清楚這方面的事情。他現在在你們辦公室?能麻煩你帶我去找他嗎?”我問道,心裏生出了疑問。
我在這裏沒有看到陰氣。樓下陰氣旺盛,這邊反倒是幹幹淨淨。應該說,樓裏其他地方都幹幹淨淨。
那個劉英傑,不是鬼?
是和那些保安一樣,臣服于鬼王之下的活人嗎?
女人點點頭,“行。那個,之前說的話……”
“沒什麽,我不會對他說的。”我淡定回答。
女人說話有些不過腦,但我對此無所謂。我肯定不會對劉英傑說這些,我說不定待會兒就直接殺了劉英傑了,根本不會提到這件事。
女人松了口氣。
她看來是個外向的直腸子,就那麽幾步路,她又問起了我和劉英傑的關系。
我沒隐瞞,就像面對保安一樣,将快遞信封給她看了一眼,卻也沒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女人似乎有些不解,但看看我,沒繼續追問,将話題轉到了沐愛身上。
我腳步一停。
“我們這邊是早教點,但我們集團公司下面還有做中小學生課外輔導的,還有各種興趣班……”女人介紹着,多走了兩步,回頭茫然地看着我。
我盯着辦公區。
辦公區内仍然人影綽綽,打印機、傳真機之類的機器聲音斷斷續續。
隻是,我的眼中,整個區域隻有女人身上有着鎖鏈。
因爲隔了東西?離得太遠?
不對……
我快步上前,沖到了最近的辦公室門口,一把推開了玻璃門。
“哎,你做什麽呢?劉先生在裏面……”女人追着我跑過來,聲音戛然而止。
辦公室内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幾排辦公桌上,電腦顯示屏都亮着。角落的打印機也在響動,有紙張吐出來。
沐愛握緊了我的手,緊緊貼着我的身體。
我帶着她往裏走,視線掃過那些電腦顯示屏。那上面開着的都是辦公軟件,文檔、表格……
打印機中不斷吐出的紙張上也印着文件内容,有模有樣,是一份合同。我瞄了兩眼,估摸着那應該是培訓中心和雇傭的老師之間簽訂的合同。
“怎麽會這樣……”女人靠着門,“剛才、剛才明明有人!小孫他們……你……”她瞪大眼睛看向我。
還不等她繼續說下去,打印機中發出了奇怪的聲響。
我感覺到了陰氣,不禁垂眼看向了地闆。
陰氣從樓上蔓延上來。
咔嗤咔嗤……
打印機中響了一陣,停頓了一秒鍾,重新吐出了紙張。是帶着油墨痕迹的黑色紙張,一張接着一張,飛速印刷出來。因爲慣性,那些紙沒有落在架子上,而是飛到了地闆上。
電腦屏幕閃爍,短暫花屏之後,出現了新的内容。同樣的黑色,帶着條狀斑紋,好似顯示器直接壞掉了。
頭頂的大燈忽的熄滅,隻有顯示器的光芒照亮房間。
女人發出了一聲尖叫,往後退了一步,撞到牆上後,踉跄着就要往外跑。
沐愛拉着我,發出了哭音,“大哥哥……”
“沒事,隻是裝神弄鬼。”
“怎麽搞的啊?怎麽了啊?”伴随着大咧咧的嚷嚷聲,一個男人從走廊另一頭走了出來。他先看到了那個女人,眼睛一亮,“喲,小甜!還沒走呢?我開車送你……”
男人說着這話,餘光瞄到了辦公室,視線轉到了我身上。
他停下腳步,看看我,再看看那個幾乎軟倒在地的女人,狐疑問道:“你誰啊?搞什麽……你小子是不是做了什麽啊?咦,其他人呢?”
這人反應有些遲鈍,也可能是和那個女人一樣,說話不經大腦,看到什麽、想到什麽,就直接開口了。
他疑惑地打量辦公室,再看看我,又回頭看看那個女人,有些傻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牽着沐愛往外走,“你是劉英傑?”
“嗯?啊,是我。你是……”男人問道。
這可真是有趣了。
這地方,唯一正常辦公的早教中心在鬧鬼,隻有一個正常人。快遞單上的寄件人劉英傑,也是個正常人。
我将快遞單拿出來,在劉英傑面前展示。
“不是你?”我問道。
劉英傑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又迷惑起來,“沒有,我沒寄過這東西啊。葉青……我都不認識你,怎麽可能給你寄東西啊?這誰弄得啊?”
女人的嗚咽聲響起來,“是鬼……一定是鬼……鬧鬼了……我要回家!”
她扶着牆站起來,掉在地上的紙袋都不要了,就要跑。她提到了那個紙袋,踩在了紙袋上,腳一滑,差點兒摔倒。
劉英傑忙伸手去扶,抓住了女人張開的手臂。
我低頭看向了那個紙袋。
陰氣從裏面冒出來。
一隻幹枯的手從中伸出,抓住了女人的腳踝。
女人尖叫起來,原地蹦踏,将紙袋踢飛。
紙袋砸在牆上,停了下來,袋口中,那隻手還在往外爬。手指甲扒拉着地面,發出了刺耳的聲響。手一點點鑽出來,手指、手掌、手腕、手臂……
女人吓得直叫,不敢往前走,隻是不斷往後挪動。
劉英傑也是吓得一個激靈,身體緊繃起來。
“搞什麽……搞什麽啊?你袋子裏裝的什麽啊?這都什麽啊!”劉英傑大聲問道,一甩頭,看向了我。
我手攬着瑟瑟發抖,将腦袋埋在我腰間的沐愛,視線穿過了那一男一女,落在了早教中心的牌子上。
那凸起的藝術字軟了下來,變成了爛泥,在牆上緩緩滑落,留下污穢的痕迹。
整層樓的照明閃爍了兩下後,有的熄滅,有的繼續閃爍,常亮着的燈也變得無比黯淡。
打印機、傳真機的聲音持續着,壓過了那隻手抓着地面的聲音。
我看了眼辦公室門口的傳真機。裏面吐出來的紙和之前一樣,是斑駁的黑色。
一張紙飛出來,在空中繞了個弧度,避開了我,落在了那一男一女的腳邊。
黑色的油墨中,一隻眼睛睜開,瞪視着那兩人。
那隻手終于從紙袋中爬出來,拖着半截身體,飛快沖向了地上的紙張,和它連接在一起,從地上爬起,變成了沒有下半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