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愣住,臉色一白,“對不起。我、我知道的。我是想說……”
“不用說了。”我收回視線,“我原本從沒告訴過她這些。鬧鬼的事情,我有超能力的事情,我經常接觸鬼魂的事情,我救了人、殺了人的事情,我都沒告訴過她。她很聰明,應該猜出來了。但她從來沒有在我面前說過。有時候知道我要去做什麽,也隻是擔心,沒有問過……”
我的身後再沒響起妹妹的聲音。
我們兩個的腳步聲都沒停下,一路走到了居民樓門口。
“你回去吧。我回醫院了。”我說道。
妹妹看看我,眼睛有些泛紅,沒說話,埋頭沖進了樓道中。
我看着那個背影,心裏有種鈍痛的感覺,但那樣的感覺很快就消失了,沉入了深處,不知道何時再會冒出來。
我沒有回醫院,而是在小區門口打車,一路到了工農六村。
這個世界改變了很多,但沒有變的也有很多。
我家的住址沒有變,工農六村也沒變,甚至連六号樓的位置都沒有變。
我站在樓下,擡頭就能看到居民樓牆體的裂痕。
小區更深處有機器的運作聲,進入小區前我也看到了施工告示和一圈警戒線。警戒線内有瀝青殘留在地面的痕迹。
小古大概也沒有多少變化。
現在,就看事務所了。
我上了樓,在鑰匙串中找到了屬于事務所的那把鑰匙。我對這鑰匙太熟悉了,拿到的時候就發現了它。
那個東西和青葉有聯系,而且是瞞着所有人,和青葉、和葉青保持着聯系。
我看着事務所的大門,愈發覺得整件事都被迷霧籠罩。
我孤身一人,此時此刻,沒有朋友,沒有家人。
我将鑰匙插入到了門鎖中,轉動了兩下,隻聽咔哒咔哒的開鎖聲後,門就打開了。
事務所内的陰氣是屬于葉青的陰氣,和過去不同,是葉青變成鬼王後的那種陰氣。
我踏入事務所内,就像是踏入了一個奇怪的封印圈中。這裏的東西都是死的。哪怕是陰氣,都是死的,沒有流動。
室内有被破壞的痕迹,灰塵很多,好似很久都沒有人來過了。
這大概是事務所和我記憶中的那個事務所最大的不同。
那隻怪物逃出過、破壞過,又被抓了回去。
我看了眼走廊盡頭的黑暗。
那裏應該挂着一副抽象畫。
我反手關門,走向了那條走廊。經過辦公室的時候,我看到了空蕩蕩的檔案櫃。
沒有檔案。
檔案櫃上也是一層厚厚的灰塵。
我隻是瞄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走廊兩邊的房間是老樣子,空箱子被搬走了,隻在地面留下幾個印子。
走廊盡頭很昏暗,但我還是看到了那幅抽象畫。畫上的灰塵同樣厚厚一層,許久沒有被清理過。
我的手在畫框上劃過,擡手碰觸到了挂在畫上的玉鈴铛。鈴铛上有裂痕。這點也是相同的。
我轉過身,看向了走廊另一端的會客廳,緩步走了回去。
那個東西代替了我,完成了我幫助葉青做的那些事情。
性格不同,能力不同,經曆少許不同,但在關鍵節點上,他應該做了所有我做的事情。
我在滿是灰塵的沙發殘骸上坐下。
“你在這裏嗎,葉青?”我開口問道,像是過去無數次那麽做的,“大概不在……”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又開口道:“你還是你嗎?”
話出口,房間裏連回音都沒有。
“我的記憶已經不會被篡改了。這說明,沒有那個必要了。我知道世界變得不同了,我告訴别人世界變得不同了,都沒意義了。……也對,他們現在都不信任我。可能也不信任那個東西。但那無所謂。對他們來說,遠近親疏……”
我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嘲諷地勾起了嘴角。
“其實,我自己也是這樣啊。”我歎了口氣,仰頭靠在了沙發背上。
沙發被劃破,翹起來的皮子戳着我的後頸。
我沒有移動,找一個更舒服的位置。我隻是看着天花闆和天花闆上的窟窿發呆。
“好像,認識到這一點後,有很多事清都能做了。”我自言自語。
半晌後,我站起身,走向了走廊盡頭。
我走得很快,腳步很穩,目的明确。
我站在了那幅抽象畫之前,手按在了淩亂的色塊上。
我的能力發動起來,整幅畫立刻消失了。
畫上的鈴铛無風自動,發出了刺耳的聲響。
“讓我看看吧。那個怪物是不是一樣。”我說着,沒有停止能力。
我能感覺到手掌下有一股斥力在排斥我的力量。
那幅畫消失了一瞬,又馬上出現。
畫并非真的。盡管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爲畫是真的,現在我知道了。這是幻象。
我看到了畫框消失後,牆面上的血紅符箓。
鈴铛吵個不停,畫框又冒了出現,擋在我的手前,讓我無法觸及那個符箓。
忽的,鈴聲停止。
我沒有繼續使用自己的能力,隻是将手按在了符箓上。
牆壁上傳來了陰冷的觸感,好似一個大冰塊,足以凍傷人的手掌。
我緩緩回過頭。
沙沙……沙沙……
很細微的聲響從走廊另一頭傳來。
我感覺到了一抹熟悉的陰氣。并非葉青的陰氣,而是其他鬼王。
我丢下了那面牆壁,直沖着會客廳而去,發現那細碎的聲音消失了。
房門口多了一樣東西。
我彎腰将那個大信封撿起來,一翻手腕,看到了信封正面貼着的快遞單。
我猛地拉開了房門,卻隻感覺到了陰氣殘留,沒有看到任何身影。
那個快遞鬼……
我皺起眉頭,重新看向快遞單。
收件地址是事務所,收件人是葉青,寄件人則是個陌生的名字,附帶一個陌生的地址。
不過,這是同城快遞,寄件人的地址就在民慶市内。
我下意識想要摸手機,查一查這個地址和人名,卻摸了個空。
手機沒了。
這還真是不方便。
就算知道可能接到鬼王的催命來電,很多人爲了方便,或者是因爲習慣,還是會随身帶手機吧。
那就是個定位。
快遞也是。
我拆開了信封,發現裏面放着一張照片。
又是一群不認識的人,但這張照片提供的信息比較多。
“國強路小學。”我看着這張集體照上印着的字,視線上移,看到了一張眼熟的臉,以及在那個男孩身邊,另一個面部模糊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