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我意料的是,站在那裏的并非是裹着鬥篷的骷髅,而是一個穿着華麗到誇張的蓬蓬裙的女孩。
女孩留着金色的大卷發,有着蔚藍色的眼睛,櫻紅的唇。雖然天還沒亮,隻憑借病房窗戶中射進來的月光,也能看清楚女孩白皙如雪的肌膚。
這是個很漂亮的洋娃娃。
我總覺得她身上有種不協調感,又說不清那種感覺從何而來。
“看什麽看?再看就将你眼珠子挖掉!”女孩瞪着大眼睛,雙手叉腰,兇巴巴地威脅道。
我更覺得怪異了。
女孩身上忽然有陰氣冒出來,那種竊竊私語聲也在病房内回蕩。
“我想要見冥西特。你能全權代表它?”我問道,這樣說一句話,我都覺得疲累,有些喘氣。
女孩哼了一聲,“本大小姐就是冥西特。”
這什麽鬼?
難道卡茲阿拿的惡魔被二次元的什麽奇怪東西感染了?
我本能地想到這種可能性。
什麽娘化、紙片人、老婆之類……
對面的女孩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忽然暴怒,手中出現一柄巨大的鐮刀,手一揮,鐮刀就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能感覺到鐮刀上傳遞來的森冷寒意,隻是,并沒有害怕,反倒伸手握住了鐮刀刀柄。
對方臉色一變,猛地收手。
我的能力已經灌入鐮刀之中,鐮刀瞬間消失,讓我意外的是,對面那個女孩也像是受到了重創,形象驟然改變,從裝扮誇張的小蘿莉,變成骷髅。
她身上皮膚、肌肉一一腐爛掉落的同時,身上那套華麗的裙子也變得殘破,成了黑色的鬥篷,将骷髅骨架包裹起來。
她的身形也拔高了不少,一下子身高兩米,鬥篷飛揚,體型看起來有威勢了許多。
陰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陰森腐朽的氣息。
空洞的眼窩中出現了瑩綠色的光芒,好似鬼火。而它的周身,也有幽藍火焰浮現。
那些竊竊私語聲變得響亮,從骷髅的鬥篷中鑽出來。
鬥篷底下起伏不定,時不時就有蒼白的人臉鑽出來,又被拽了回去。
骷髅發出了怪笑,“我的力量!桀桀桀桀!”
我吃了一驚,忽然意識到自己先前的猜測并沒有錯。這東西是靈,既然是靈,就會随着人們的意識變化而改變。
我的能力是逆轉時間,不能逆轉所有人的思想,卻能改變一些東西的形體。
冥西特暫時恢複原貌,可隻要人們的意識不變,它遲早又會變成那副鬼樣子。
骷髅好像也知道這一點,卻沒有向我求助,而是手一揚,骨爪中出現一柄殘破的鐮刀。它也沒再攻擊我,揮動鐮刀,在自己身前畫了一個圓圈,身形就此消失。
這東西走得匆忙,我根本沒來得及跟它交談。
我想問的東西沒問出口,倒是平白幫了它一把。
我靠在了身後的枕頭上,又躺了回去。
仔細想想,我問出了心中疑惑又如何呢?
我還能拯救世界了?
我的眼前再次浮現出了青葉四人死亡時的場景。
我閉上了眼睛,翻了個身,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可僅僅如此,我根本無法擺脫那些記憶,也無法平靜接受那些發生過的事情。
我重新睜眼,看到了床頭櫃上多出來的保溫桶。
我愣住了。
撐起身,我摸了摸保溫桶。
保溫桶外壁當然是冷的,可我好像能感受到裏面的溫暖。
有誰來過了……
我馬上注意到了保溫桶下面壓着的紙條。
“哥哥,醒來記得吃點東西。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
沒有落款,但看那稱呼,再看字迹,我就知道是妹妹送來的。
我眼眶一熱,心中酸酸漲漲的。
是妹妹送來的。
她還是來看我了。
隻是不知道,瘦子他們有沒有将“我”變了的事情告訴妹妹。
大概沒有吧……
我将保溫桶打開,熱氣鋪面而來。裏面盛的是普通的排骨粥,但我能吃出其中熟悉的味道。是媽媽做的。
他們都知道了嗎?
我有些惶恐,很是不安。
我害怕這種家庭的溫暖很快會被打破。
盡管之前做了各種準備,甚至自暴自棄,準備放任自流,但在感受到這種溫暖後,我又害怕會失去。
我要怎麽做?
該掩飾一下嗎?
假裝自己沒有改變,假裝自己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林奇,在他們面前僞裝?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
或者說,我可以肯定自己做不好。
隻是聽陳曉丘隻言片語,我就知道那是個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
聰明人可以僞裝成笨蛋,但笨蛋要僞裝成聰明人,難度太高了。
原本美味的粥,現在含在口中,變得難以下咽。
等我從這些思緒中回過神,是有護士來查房。
不是李望溪,也不是她那個同事,進來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護士。
她被我吓了一跳,“怎麽沒睡覺啊?半夜肚子餓了?”說着,她打開了燈。
粥不知何時已經冷了。
護士沒多注意這一點,在病床上挂着的單子上寫了什麽,随口詢問我現在感覺如何。
“還好。傷口還有些痛。”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嗯。長好還要一段時間。吃了東西早點睡吧,多休息休息。”護士收起了筆,就要往外走。
“請問一下,之前值班的護士呢?”我開口問道。
護士停住了腳步,“她們有點事情,換班了。”
我看她神情,略有有些怪異,隻是這種怪異是因爲記憶變更,還是其他,我摸不準。
夢境的時間有多少和現實重合,這點是我無法确定的。
我假裝不在意地問道:“之前外面很吵,好像還有保安進來,發生什麽了嗎?”
護士看了我一眼,“沒事。就是一點意外。你早點休息吧。”
看來是問不出什麽。
我想要放棄,可低頭一看到手中的保溫桶,再次叫住了護士。
“我聽到他們說話了,是不是有病人家屬打人了?都是一個病房區的,有什麽,我知道的話,也心中有底。”
護士回頭看看我,略微遲疑。
“我是可以投訴的吧?”我換了個說法,“其實,我就想知道發生了什麽。這樣子,讓人太不安穩了。萬一是和鬼有關的……”
護士臉色一變。
對投訴,她好像沒什麽害怕的,隻是稍顯猶豫,可聽到“鬼”,她的臉色就有了明顯的變化。
我有些自嘲地想,現實世界還真是大變樣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鬼王已經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