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的監控手段已經很高級了,分布也很廣泛,但也做不到讓一個人無所遁形。
那種程度的監控也隻能監控活人,無法監控鬼魂。
找不到,一切都是無用功。
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做不到千裏之外取人首級,更做不到直接憑空殺死一個鬼王。
這種巨大劣勢是很難彌補的,可以說是根子上的不足。
葉青那個大計劃或許就是因此誕生的。沒有辦法将所有鬼王殺死,那麽隻針對唯一的一個,就是那一個再難找,也總算有個目标。
我打量了一會兒陳曉丘。
這次的陳曉丘不是假的,可就算是真的,她在這裏也沒有辦法破局。她帶來的消息隻是證實了韓赟沒有欺騙我。
已經有兩人放棄了,死了,永遠地死了……
我閉了閉眼睛。
“我想要和吳靈通電話。”我對陳曉丘說道。
陳曉丘掏出手機,撥出了電話,将電話放到了我耳邊。
電話很快接通了。
我沒說話,吳靈也沒說話。
“我們現在很安全。”吳靈忽然開口。
“古陌和南宮耀死了。”我在同時開口。
我們兩個又都是沉默。
“我沒有辦法救他們。”我艱難地說道,“我救不了他們。”
“嗯。”吳靈隻是淡淡應了一聲。
“你們早就知道了嗎?”我又問道。
“南天的事情,我們早就有猜測。所以南宮的話,我并不意外。”吳靈坦白道,“而蘑菇……有些預感吧。”
“爲什麽?”我沒頭沒腦地問道。
吳靈似乎也無法明白我的問題,“林奇,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活着,隻是爲了繁衍人類這個物種。”
“爲什麽?”我想要的答案不是這一個。
“隻有物種繁衍,不斷有新生代,才會有新的希望。在新的希望降臨前,我們在做的隻是維持現有的局面。”吳靈接着說道。
“我問你爲什麽!你們想要做什麽!”我擡手扯掉了呼吸機,抓住了手機,從病床上坐起來。
我大口大口喘着氣,能聽到護士的腳步聲。
陳曉丘攔住了要上前的護士。
我的心跳越來越快,耳膜鼓動,讓我聽不到其他聲音。
吳靈平靜的聲音卻是清晰傳入我的腦海中。
“葉青很早以前就看到了那個希望。我們能做的,到此爲止了。在最後,你會拯救這個世界。葉青是這樣堅信的,我們也是。”
“開什麽玩笑!我連你們都救不了!古陌和南宮耀都死了!都死在我面前!我沒有辦法救他們!我試過了各種辦法了!我的能力已經不管用了!你也知道了,他們早就盯上你們,早就盯上我了!”我用嘶啞的聲音咆哮起來,“不管你們原來的計劃是什麽,你們該停下來!我們……我們……”
我忽然說不下去。
我又想到了古陌和南宮耀的死。
“如果你們已經放棄了……我也不想支撐下去了……”我低聲說道。
我期盼着吳靈能給我一個答案。
我甚至有些别扭地想,這是他們欠我的。
這麽想很沒道理,蠻橫任性,又自私。
我并非小孩子,青葉的人也不是我的家長。
可我心裏有個聲音又在哭喊。
一切都是他們一手促成的。
我會接觸這些,我會走上現在這條路,是他們一手促成的。
葉青救了我,救了童年時候的我,卻也精心設計,讓我淪落到現在這種境況。
如果他們都放棄了,我算什麽呢?
我有些不敢想下去,隻讓這個可笑的念頭變得固執。
可我的潛意識已經想了下去。
我很害怕。
我害怕過去已經改變,曾經堅持的青葉衆人已經改變。他們可能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早就放棄了。
更有可能……
曾經推動我的力量,曾經給予我的信心,那個葉青描繪出來的大計劃,那個劉淼、吳靈、南宮耀、古陌堅定信任的計劃,已經變成了“自始至終都不存在”。
韓赟已經投靠了“敵方”。
同樣淪爲鬼王的葉青呢?
是不是全世界隻剩下了我一個人,還在可笑地堅持着?
是不是全世界隻有我,還記得這件事?
“林奇……”吳靈幽幽歎息一聲,她話鋒一轉,“我們到酒店了。你今晚先好好休息吧。”
“嘟——”
我聽到了電話那頭的一聲忙音。
這……算什麽?
我看着顯示着結束通話的手機屏幕,突然間心冷。
“林奇。”陳曉丘握住了我的手。
“他們放棄了。”我喃喃說道,“不,從來就沒有過。”
不是放棄了,是從來就沒有過。
“我要去找葉青。”我有些執拗地說道,失了神般,掀開了被子,就要下床。
我已經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了。
我要去确認這件事。
是不是隻有我了?
是不是隻剩下我了?
“林先生,你現在還不能下床。”護士的口氣嚴厲中又有着不耐煩。
她和陳曉丘攔住了我,可她們說的話我一點兒都聽不進去。
我需要确認這件事。
我從來都不是葉青那樣的人。不是那種身邊親朋好友都死光了,還能貫徹自己意志的人。更何況,那種意志從開始就是葉青強行灌注給我的。
我需要确認這一點。
葉青還是不是原來那個葉青。
他要已經不是了……
我現在做的這些有什麽意義?
我還不如變成鬼王,庇護家人朋友幾十年。說不定能庇護他們百年!那又有什麽不好的?
我的志向從來不是改變世界。那是葉青的志向。是青葉的人告訴我,不這麽做不行。
他們的判斷是正确的。不這麽做不行。
可在做不到的時候,退而求其次,也未必不是一條路。
我滿腦子想着這些,越想,越感到兩腿像是灌了鉛。
我要去找葉青,找葉青……
這個念頭卻是變得愈發強烈。
“林奇!”
我聽到了陳曉丘焦急的呼喊,卻是沒有駐足停留。
我沖了出去,幾乎是一瞬間,就穿過了病房,穿過了醫院。
仿若受到了某種牽引,我飛向了事務所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