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說到此,一臉嫌棄,有些不忿。
他又開始歪樓,抱怨起這些人每次來,都會留下垃圾。有時候他們自己帶點零食來,瓜皮果殼都得他清理。還有廁所,也會因爲他們多出很多垃圾。
男人絮絮叨叨抱怨了一陣,看了眼鏡頭下方,應該是在用手機直播的時候,看了直播間裏的評論。他再次被提醒了一般,說起了剛才那個話題。
“……下午,中飯之後一會兒吧。飲料剛上好,他們就叫。幾個女的尖叫,不知道怎麽搞的,還叫我上去。有個女的就把飲料打翻了。珍珠奶茶啊,珍珠桌上、地上都是,黏糊糊的。店裏用的是爆珠,他們才踩到了,更加惡心了。我還找個人幫我一起收拾。我們擦桌子、拖地闆的時候,他們就在說。那個打翻飲料的女人說看到東西了。她就一直說看到東西、有東西。她指的是對面的牆。牆上面有個畫。我們老闆買的,小店裏面那種打印出來的畫,玫瑰花。她就說有東西。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他們幾個人裏面,有個男的去看了。就店裏面的畫。”
我聽到此,已經确定這些人是說了顧顔的壞話,引來了鬼魂。
男人不以爲然,好像沒往那方面想,依然是在抱怨,“……說店裏面有蟲子。大冬天的,這麽冷了,開空調也沒用啊。哪來的蟲子啊!沒事找事啊!受不了他們。打翻了飲料,還找這種借口。可能是心裏有鬼。”
男人從抱怨變成了興緻勃勃。
“那個女的是第一個。後面又有人叫。二樓嘛,木地闆,他們說話、走路我們下面都聽得到。下面也有客人。他們挺煩的。以前都是坐着聊天,就是說話聲音很響。今天還走來走去。下面的客人都覺得煩了。他們還叫我上去,問我二樓是不是有人。不知道搞什麽鬼。他們一個兩個都說有人。叫我上去三次。就是拖地之後,我在下面聽到他們講話,有人叫,說有東西。他們就走來走去。後來又叫我上去,問我上面那個房間有什麽。二樓有個房間,放調味料,桌布,就是不太用的東西。平時不太用的那些東西。倉庫。”
男人繪聲繪色地說着,很努力想要給觀衆介紹。
“沒人啊。那房間都塞滿的。平時都不太開。他們一定要我開。還找老闆。沒鑰匙,門沒鎖,東西都不值錢,也沒人去。還投訴我。”
男人又開始了抱怨,憤恨不平。
抱怨幾句後,他才說到開門。
“給他們開了看了,老闆也在。當着面開門,給他們看了。他們說有老鼠,讓我們把東西清一清。東西都堆到門口了啊!門口貨箱是調味料,後面,箱子後面都是桌布、窗簾布,塑料袋裏裝着。還有過節時候裝的東西,那種紅的綠的燈泡,窗戶貼,還有以前做的海報,打折的、新菜的,還有招聘的……都是那種東西,箱子、塑料袋,都堆滿了。讓我們清。一定說有老鼠,還說投訴,找衛生局。”
男人拍着桌子,在氣憤之後,又露出了一種詭異、神秘的表情。
“他們吧,真的生氣。看得出來。他們真的生氣,一定要我們把東西拿出來給他們看。我看到他們裏面幾個女的,打翻飲料那個,還有另一個,還哭了。眼睛紅的,抱在一起,躲在人後面。兩個男的最生氣,新姐也生氣。新姐跟我們老闆談的。他們不願走,老闆說免單都不行,就是要我們把東西清理出來,給他們看,不知道看什麽。再後頭,我們老闆也受不了了。我們老闆本來對他們一直很客氣的。他們也是客人,每個月固定來,包場,錢不少吧。我聽老闆娘說的,給的錢不少,就占用場地。店裏面生意就那樣,中午人多,翻台子,到下午就很多人坐着,不走,也沒什麽人。他們包場,給的錢蠻多的。”
男人介紹了一會兒,态度略微緩和,可馬上又嘲諷起來。
“錢多就了不起。那個新姐還說,給錢,說網上錢包轉錢給我們,給老闆,還給我們幾個服務員,讓我們把東西拿出來。我們老闆那人,就要錢。也不給我們,就他拿了錢。新姐也不說給我們小費了。我們幾個幹活啊,他們就站着。我們把東西都拿出來,箱子、塑料袋還都打開。他們還檢查。我那會兒就覺得,他們腦子有病。”
男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敲了敲。
“真的,腦子有病。他們還檢查。一樣一樣,調味料,都檢查,都看。還想拆包裝呢。後面吧,檢查我們自己做的東西,就是那些新菜、招聘啊、打折啊……”
男人正擺着手,說着這事情,我隻感到眼前一花。
大量記憶在這時候湧入我的大腦中。
我看到了一群人,男男女女……那個空間,似乎就是直播錄像中男人所說的西餐廳二樓。二樓面積不大,還有個隔出來的小房間。房間門開着。廳裏面幾張餐桌上,堆放着各種雜物。那個小房間已經空了,房間内隻剩下一些碎紙片、空盒子、空塑料袋。這地方實在算不上太幹淨。房間内還能看到一些管道,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
我看到了陰氣,也确認了記憶的主人。
記憶的主人是人群中靠後的一個女人,她身邊還有個年齡相仿的女人,和她手握手,好像在彼此鼓勵、彼此安慰。
我在女人的身後,看到了一個陌生的鬼魂。
他伸出手,雙手蓋在了那個女人的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