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田家的兒子和本田一塊兒離開了房間,中途一起走了一段路。兩人都不善交際,隻能說點有的沒的,氣氛略顯尴尬。
“……旅館這邊聽說不準備經營了?”本田選了個不怎麽好的話題,“看起來都挺好的,環境很好啊。”
“嗯,地方有些偏,維持的費用太高了。”島田家的兒子回答道,“本來今年就準備完全歇業,找機會将這裏賣掉的。現在要拍戲,可能能夠再維持一段時間吧。”
“說不定能成爲旅遊景點。這部劇的粉絲還挺多的。”本田客套地說道。
“哈哈,是有這個想法。”
到了分叉路,島田家的兒子指了指另一個方向,“那我去陪我母親了。”
“哦哦。我去廚房了。中午的時候再見。今天午飯的菜色很好。”本田說道。
兩人分道揚镳。
本田回到廚房的時候,廚師已經回來了,正在切菜。本田也幫不上什麽忙,就去了隔壁的休息室。裏面的人換了一撥。幾個人在玩手機,都是低頭族,看到了本田,也就随意打了個招呼。
本田也拿出了手機,刷刷網頁,看看社交網站。過了一會兒,他又開始玩手遊,将那隻貓徹底抛到腦後了。
中午大家一起吃了飯,下午繼續拍攝。
本田還是打雜的一員,跟着道具組去布置溫泉。
這次要布置兇殺案現場,弄點假血之類。
本田借此聽到了一些關于劇情的讨論。
劇情設定在我聽來有些老套,無非是兇手利用旅館複雜的地形、貫通的各個走道,加上雪天、溫泉兩種極溫,影響屍體的僵硬時間,創造自己的不在場證明。作案手法不算複雜,更談不上新意。
因爲屍體的發現地點在溫泉,本田在大溫泉這邊忙碌,給了我觀察的機會。
我沉到了溫泉底部察看。溫泉不深,水面還不能完全沒過我的腦袋。我蹲下去摸索着溫泉底部,卻是沒能找到異常之處。
道具組忙碌了一陣後,将場地布置了出來,演員也跟着就位了。
我從溫泉池中飄出來,跟着本田退到了外圈。
溫泉在半山腰上,背靠着旅館建築,前方是一個小懸崖,再往遠處眺望,能看到更遠的山脈。
我忽然就有些不确定起來。
我看到的神社、鬼怪是在這座山峰上的嗎?可能是在另一座山上呢?
隻不過,出事鬧鬼的應該是這裏才對。
那隻鬼現在可能還沒過來。
之前的貓隻是他的先頭兵。
我胡思亂想着,聽到拍攝現場傳來一點騷動。
演員走位,那位扮演島田太太的老演員走到了溫泉邊。
過了一會兒,導演喊了開拍,就聽那個老演員發出了凄厲高亢的尖叫聲。
我吓了一跳。
衆人都是鼓掌,贊歎這位老太太的好嗓子。那老太太擡擡手,向周圍躬身緻謝。
“真厲害啊。”有人在本田身後稱贊。
鼓掌的本田轉過頭,看到了島田家的那個兒子。他身邊跟着穿和服的女人,是他夫人。他的兒媳婦陪在夫人身邊,挽着夫人的手臂。兩個女人都身着和服,很像我在影視劇中看到過的那種旅館老闆娘形象。
“島田先生。”本田打了招呼。
附近的工作人員也紛紛問好。
島田家的兒子連忙擺手,“不用客氣。不要打擾拍攝了。我們就是來随便看看。”
“島田太太呢?沒有打擾她休息吧?”一位工作人員問道。
“家母正和小孫子一塊兒午睡呢。那邊房間聽不到這裏的動靜。”島田家的兒子笑了笑,“犬子陪着他們,不要緊的。”
“哦,那就好。”
現場拍攝再次開始,這些人又都安靜下來,踮腳看着那邊情況。
那位老演員的聲音傳過來,聽不清說話内容,卻能讓人感受到她的緊張和恐懼。
這一幕戲拍了挺長時間,演員的台詞都挺多的。
一直到天色黑下來,才完成。衆人收工,吃了晚飯,又拍了一部分夜戲。
旅館内又變得平靜起來。至少本田的經曆是很平靜的。每天忙着雜務,誰需要了,都能使喚他當跑腿小弟,有幾次還跟着車子出旅館,下山采買物品。
等到拍攝的第十三天,南天才帶着自己的經紀人、助理、翻譯到達了旅館。
我飄在本田身邊,聽到人說起南天到了,真是一陣激動。
本田跟着其他人一起去看熱鬧,卻隻是遠遠看到和衆人打招呼的南天。
我想要飄過去,南天的團隊已經跟着導演進入了室内。
身後傳來了一股拉扯的力量,我不由自主地倒飛,一回頭,就看到本田已經跟着散了的人群走了。
我再不甘心,這一時間也不可能超越能力的限制,擺脫束縛,跑去找南天。
今天沒有南天的戲份,我在那一眼後,再沒看到南天。
倒是劇組團隊的工作人員中,聊到了不少和南天相關的八卦。
夜晚,衆人都睡去了。
本田已經适應了室友的打呼聲。我則是和之前不同,變得心焦不安。
南天出現,意味着他要拍戲了,也意味着本田的死期将近。
我在本田睡覺前還看他玩了手機,确認了今天的日期。
而後天,就是本田出事的日子。
第二天天明,本田老時間起來,排隊洗漱,一起吃了早飯,去現場幫忙布置場景。
演員這時候也起來了,化好了狀,聽導演講戲。
我仍然是隔得遠遠看到了南天。
他身邊跟着兩個女人,一個我居然認識,是他那個粉絲,那個從陽山區逃脫了的韓霁!
這個姑娘居然跟在南天身邊,好像還成了他的助理?
我感到不可思議。
至于南天身邊的另一個姑娘,看她不停地當傳話筒,應該是南天的翻譯了。
南天自己似乎也能說一些,但仍然需要依靠翻譯來和劇組溝通。
一番交流後,他彩排了幾次,才正式開拍。
本田又被擠到了圍觀群衆的最外圍。
我隻能在附近飄着,觀察了好半天,都沒見到陰氣出現。
又等了一會兒,南天的戲份沒結束,本田被人叫了去。
劇組幾十号人,吃穿用度,雜事很多。這邊又是在山裏面,去個便利店都得開一個小時的車子下山。
本田被人叫去買東西,和司機、另兩個工作人員一塊兒下山。
車子回來的時候,他們又是搬運工。
我這會兒已經是提不起脾氣了,準備靜待本田死亡的時刻,看清楚那隻鬼到底是怎麽回事。要有機會,一次解決了,就是皆大歡喜了。
“這東西送到島田家的房間,是島田先生要買的東西。”有個工作人員随手将箱子上的塑料袋交給了本田。
“那位孫子嗎?”本田接過了塑料袋。
“對。”
他們說的島田先生,就是島田家的第三代,島田太太的孫子,不到三十歲,結婚比較早,兒子已經五六歲了。兩位島田先生和島田家兒媳婦叫什麽名字,這些工作人員都沒聽說,就用這種方式作爲稱呼。
本田拿着塑料袋在旅館裏繞了幾圈,敲了島田家房間的門,沒有得到回應。
他沿着走廊轉了一會兒,在旅館外看到了島田家的孫子和孫媳婦。
“島田先生。”本田喊了一聲。
那對夫妻轉過身,露出了他們身前的一尊地藏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