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跟着裝模作樣地翻看檔案。
在這麽一刻,我想過要不要借助快遞鬼的力量,将吳靈拉過來。比起我和瘦子、南天,吳靈顯然更加可靠。但我隻是稍微一想,就放棄了這個打算。
借助快遞鬼的力量,也就意味着要将吳靈的情報洩露給快遞鬼。它要有所察覺,吳靈就會變成任它宰割的魚肉。我不敢冒這個險。
我胡編了一段内容,在小鬼的幫助下,順利取信了面前的工作人員。他拿了快遞單過來,讓我填寫,又讓我仔細想想,還有沒有認識的在陽山區居住的人。
我繼續裝模作樣。
啪的一聲響,讓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我轉頭看過去,就見一對中年夫妻正拉着一個十幾二十歲模樣的女孩,撕扯打罵。
那個女孩捂着臉,臉上滿是淚水。
“讓你寫就寫!你還裝!還給我裝!你這丫頭是腦子壞掉了啊?你幫着外頭人,這麽對付你親爹親媽啊?你不爲我們着想,也想想你自己啊!你想在這鬼地方一輩子啊!”女人一邊罵着,一邊伸手就是狠狠拍了女孩的後腦勺好幾下。
女孩被打得一沖一沖,頭發散亂,遮住了臉龐。
“這丫頭就是被你教壞了!”旁邊的男人罵道。
“是我教壞的還是你教壞的?你怎麽不盯着她!”女人叉腰罵道。
“就是你跟你媽,縱着她、慣着她,現在好了吧!頭一年還能找到的人,現在能找到個屁!”男人大聲嚷嚷。
他們旁邊站了個老太,本來看着不做聲,好像就是個在旁邊看熱鬧的。這會兒她跳出來,罵罵咧咧,“姓蘇的你長本事了啊!你罵我們倆啊!要不是你種不好,會生出這種蠢丫頭啊?你們蘇家就是種不好!”
他們一家人吵成一團,就女孩默默掉着眼淚。
旁邊的工作人員不耐煩地呵斥了一聲,“你們到底填不填啊?想不想的起來啊?”
那對中年夫妻馬上矛頭一轉,對女孩又罵又掐。
我已經看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隻覺得憤怒又無力。
瘦子低聲罵了一句。南天的臉色陰沉下來。
“快寫啊,死丫頭!”女人揪住了女孩的耳朵,将她推到了桌子前。
女孩一個踉跄,差點兒跪倒在地。
我問道:“你們不管這個啊?”
負責應對我的那個工作人員看了一眼,“管什麽?人家家務事。再說了,現在這情況,要有人隐瞞,不是連累所有人嗎?”
這麽說來,他對我印象也該很糟糕。可他看起來是公事公辦的态度,并沒有對我抱有異樣的态度。
我算是看出來了。
這些人根本不在意有沒有人隐瞞情報,也根本不在意這個異空間能不能恢複正常。
比起那些被逼得反目的家人,他們有恃無恐。
他們所依仗的,肯定是那個快遞鬼,以及快遞鬼背後的異空間,也就是那個未來世界。
他們是有退路的。大不了就穿過異空間的出入口,到未來定居。反正以未來世界那種格局,他們已經投靠了快遞鬼,就能在快遞鬼的地盤上生存下去。說不定,還因爲立場和表現,能在那邊生活得很好。
我心情沉重,又看了眼那個女孩。
女孩眼淚撲簌簌地落在快遞單上。
那邊的工作人員沒發火,女孩的父母和外婆先急了,扯着女孩一頓打罵,又對那些工作人員露出了讨好的面孔,說話都細聲細氣的。
女孩擦着眼淚,在被換過的快遞單上填寫起來。
我看到她身體在顫抖,她握着的筆也哆嗦個不停。
“好好寫!你再跟我玩花樣,我先打死你!”女孩的父親打了她一巴掌。
她手一顫,筆尖在快遞單上拉出了長長一條線。
女孩的父母立刻變了臉色。
她父親扯住了她的頭發,将她提起來。她母親氣得狠狠掐了她幾把。
“你這死丫頭!你真的要被打死啊!”
那個工作人員不耐煩了,“行了行了!你們有完沒完啊!”
那對夫妻和老太太立刻噤聲。
“讓小姑娘好好寫,你們站遠一點。煩都煩死了。沒事找事。”工作人員啐了一口,又換了一張快遞單。
那一家子不敢吭聲了。做母親的又掐了女孩一把,目露警告意味。
女孩低着頭,沒看自己的母親。
女人好像被再次激怒,要說什麽,卻在瞥了眼工作人員後,硬生生忍了回去,那眼神卻更加像是要吃人似的。
男人和老太太則是互相吵了起來,指責彼此的過錯,又被旁邊的工作人員訓斥了一頓。
我這邊,也被催了一下。
“别看熱鬧了。你自己事情還沒做呢,看什麽熱鬧啊。”那個工作人員懶洋洋地說道。
我低頭,在快遞單上随便寫了個聯系方式。
對方看都沒看,将快遞單收起來,問我還知不知道誰。
我搖搖頭。
“那你到一邊等着去。人要找到了,再來通知你。”工作人員撕下了快遞單的一聯,“這是憑證,你注意聽廣播。”
搞得還挺像回事的。
我心裏嘀咕,将那一聯複寫紙收進了口袋。
寫完了快遞單,就要到樓裏面等待。
我進去後發現,這裏的氣氛比外面更加癫狂。
校門口的人是完全放棄了希望,在那兒等死。而裏面的人卻是死死抓住了手中的稻草,在水裏撲騰。
好多人都攥着一疊快遞單,沒命似的往上面填寫内容。
我看了幾眼,發現他們中的好多人就是在機械性地試錯,将一條路的每個門牌号都寫一遍。這可能是因爲他們記憶模糊,也可能是因爲他們根本不知道對方地址,隻能這樣尋求一個奇迹。
也有些人,神神道道地祈禱着什麽。他們不像是一般的信徒,模樣甯靜平和,反倒是滿臉猙獰。
還有人和外頭的人差不多,找個位置,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像是在等待死亡。
這裏沒有工作人員,所有人各做各的,互不幹涉。
雖說如此,這裏卻沒有秩序可言。
我看到了一些圍在一起的人。他們在填寫快遞單,中間發生了沖突,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人掄起了一把椅子,直接砸在另一人的頭上,将人的腦殼都給砸開了。
我看着心驚肉跳,耳中聽到了瘦子沒壓抑住的驚呼聲。
可教室内外的人對此都無法反應。
那屍體趴在地上,沒人去管。
殺了人的那個抹了一把臉上濺到的血,嘴中罵罵咧咧,又開始填寫起了快遞單。
我心中一沉。
背後傳來了腳步聲和熟悉的叫罵聲。
我回頭一看,剛在外面吵鬧的一家子也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