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南神……”女孩語無倫次,根本說不出完整的話。
南天的态度耐心又溫和,“不要急。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蘇小雨。”女孩子乖巧地站定回答。
南天對她招招手。
女孩子繼續推着自行車過來,走路都是飄的。
“小雨,能告訴我這裏是什麽地方嗎?”南天又問道。
蘇小雨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驚恐地瞪大眼睛,“哎呀!南神!南神,南神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以前……也是這裏人?”
南天搖頭,“不是。我遇到我的一個粉絲,她是這裏人。”
蘇小雨的視線立刻轉移到了我和瘦子身上。
這還是她看到我們後第一次正眼看過來。
不過,我内心裏并不想要被人當成南天的粉絲。
瘦子動了動。
我沒看到他的表情,可小姑娘馬上就收回視線,好像不認可我們的粉絲身份。
“這是我的兩個朋友。”南天介紹了一句,“這裏是什麽地方?發生了什麽?”
蘇小雨臉上露出了茫然無措的表情,雙手握緊了車把,“其實,我也不知道……我……”
“别急。我們找個地方慢慢說吧。”南天安撫道。
蘇小雨低頭,“也沒什麽地方。這裏沒有人開店。那些店鋪都關門了。”
我們一路過來,也看到了這種現象。
如果說隻有一兩家店鋪關門,那就是個别情況。可所有店鋪都拉上了卷簾門,上了鎖,就奇怪了。
這裏的情況看起來像是整齊有序的撤離,而不是逃離,更沒發生我們預想中的暴亂。
“那就坐在這兒吧。”南天指了前面公交站台的座位。
蘇小雨對她南神的話百分百支持。
我們過去的時候,南天就走在蘇小雨旁邊,閑聊般問了她一些基本信息。
蘇小雨今年才十九,剛考上民慶師範大學。父母和外婆建在。
我不知道她的“十九歲”是按照什麽時間算的,所謂的“剛考上”又是幾幾年。隻聽她說到自己的家人,表情并不愉快,反倒是很郁悶。
蘇小雨将車子停在座位旁邊,畢恭畢敬地坐在椅子邊緣,一副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的樣子。
南天就在她身邊坐下,微微一笑,“别緊張。慢慢說吧。這裏到底是怎麽回事?”
蘇小雨搖頭,爲難又黯然地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不是很清楚……我……我初中開始,就發現自己失憶了。我家……我家沒有了……就是一天放學的時候,我想要回家,但不知道該怎麽回去,該去哪裏。我在學校裏面就急得哭出來。老師們想要幫我,可學校也不知道我家的情況。我好像沒有家……我記不起來自己父母和自己家,也記不起小學的事情。初中以前的事情都記不起來。老師幫忙報警,我就被警察帶着找到了我舅舅家。他們也不知道我父母是誰,就記得我這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外甥女。有個社會救助機構幫了我。我辦了住校的手續,申請了助學貸款,把初中、高中都讀完了。”
蘇小雨的經曆和韓霁的經曆差不多。
乍然失去記憶和依靠,無所适從。在社會救助的幫助下,完成了學業。
如果蘇小雨不出現在這裏,而是留在現實世界,她可能走上韓霁的道路,生活逐漸走向正軌,變得和普通人差不多。
可蘇小雨出現在這兒,證明我們之前的一個推論成立了。古陌所猜測的糟糕情況應驗了。
在這一片空間消失時,因爲不在這片空間而逃過一劫的人,會被這個空間吞噬。
這就像是掃尾工作,抓走漏網之魚。
韓霁身上發生的事情,或許不是因爲我們帶着她到了邊界線,她接觸了邊界線,而是抓她的時間到了。
南天安慰了蘇小雨幾句。
蘇小雨感動道:“謝謝你,南神!其實那些沒什麽啦。現在想想很辛苦。可我那會兒有些呆……我的老師和同學都很好,還有很多人幫了我。熱心人很多。我都考上大學了,還拿了助學貸款。我本來……本來應該在讀大學……”
蘇小雨垂頭。
“你怎麽會到這裏來的?”南天問道。
蘇小雨撥弄着手指,“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接到了一個快遞。”
我心頭一凜。
“寄件人我不認識,叫蘇鵬。寄件地址我也不認識。我以爲記錯了……可是,收件人一欄寫的都沒錯……不是寄到我大學,是寄到了初中。初中的班主任還在學校,還記得我。她有我聯系方式,就叫我回去拿一下。她說,有好多件。門衛室不知道我,每次代收快遞,就留在那兒。他們在黑闆上寫個名字。沒人領,就等下次快遞來退掉。也不是全都退了……王老師找到了三件快遞,都是那個蘇鵬寄過來,今年就三件。門衛大爺說,前兩年也收到過。他們打那個上面電話,打不通,找不到那個蘇鵬。”蘇小雨眼眶紅了起來,“我周五的時候回了初中。王老師還挺激動,說可能是我家裏人寄過來的。姓蘇,假地址、假電話,寄到初中……我也有點兒期待,還有點兒害怕。我當着王老師的面拆開那個快遞……就一個文件袋。一撕開,我就被吸進這裏了……”
瘦子目瞪口呆,回頭看了一眼。
那滿地快遞單的街道在我們身後。我們這個位置看不到那裏的情景。
我的腦海中浮現了不久前的記憶。
那些快遞單果然有很大問題。
“你到了這裏之後,發生了什麽?”南天問道。
蘇小雨眼眶中的淚水“啪嗒啪嗒”落了下來,“我都想起來了……到了這裏,我就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我父母,我的家,我都想起來了。我回到了家裏面。過了很多年了,我還忘了那麽久,可一到這裏,我全都想起來了。我還在我的房間裏找到了我們家的全家福。還有我以前的東西,喜歡的書、發圈、娃娃……那裏就是我的家。可那裏……一個人都沒有。我爸媽和外婆都不在。小區裏也沒有人。我打不通電話,手機沒信号,座機也忙音。我在小區裏面喊了很久,都沒見到人。外頭也沒人……我吓得不行……過了得有半個小時吧,我才看到一輛車開過來。我那時候特别高興。車停下之後,我父母就從車上下來了。我特别、特别高興……我那時候哭得不行……我拼命哭,喊着爸爸媽媽……”
蘇小雨說到此,自己也哭起來,眼淚嘩啦啦地流下來。
“我都看不清眼前的東西……我爸媽一直沒說話。他們……他們突然吼了一聲……他們叫我閉嘴,嫌棄我哭個不停。我不知道……他們将我抓上車。開車的是個陌生人。我被他們帶到了一個地方。我想要問問到底怎麽回事,他們就讓我閉嘴。我被他們抓了回去。他們帶我作登記,問了我很多問題。讓我看一份名單,問我認不認識裏面那些人。我都不認識。那個名單好像是小學的畢業生名單。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再後來,他們就将我扔在一邊,不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