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之前的夢境也總是不如人願,可是在這個生死關頭,我的急迫心情和過去也是不同。
如果是這樣……
我開始思考面前這老頭死了沒有。他知道的肯定比蔡臨多多了,經曆也更加豐富。換個附身對象,我這邊的進展或許就能快起來。
正這麽想着,夢境就産生了變化。
我看到了靈堂。
蔡臨偷偷摸摸地看了眼靈堂。靈堂上擺放的遺照是一個女孩的,二十歲左右的模樣。正是那個姓錢的女孩。
我剛認出了人,夢境又變了。
我聽到了女孩子急促的呼吸聲,看到了在天台點燃的香。
女孩點燃了香,匆匆就跑下了樓。她跑得快,呼吸和心跳都亂了。更亂的是她的思緒。
她的眼眶中充滿了淚水,還有不安忐忑和一絲擔憂。
從她混亂的意識中,我知道那個香是她偷摸着買來的,有效果極強的迷亂作用,比酒精效果更快,來得快、去得也快。我還知道,她無意中聽到了幾個少年的交談,知道他們要在那天晚上到天台玩。我更是看到了一張年輕男人的臉,比女孩大幾歲的模樣,哀傷地看着女孩,說自己要被送去給團長,要死了。
轉眼,我看到了那個世康墜樓後的屍體。
女孩一邊驚吓、愧疚、手足無措,一邊又欣喜、輕松,高興地想要去找那個男人自己幫他解決了麻煩。
她想要去找團長,又害怕這件事又起波瀾。
我的心髒在這一刻都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催促她去找廣源山鬼。
她隻是躺在被窩中,默默想着,死了一個人了,對團長來說應該足夠了吧。
我感覺到了屋子内多出來的陰氣,剛洩氣的情緒又吊了起來,猛地看向了出現在女孩床邊的那個身影。
沒有遲疑,我立刻沖了上去。
我的手還沒接觸到廣源山鬼,就見他的手覆蓋在了女孩的頭頂。
女孩蓦地睜大眼睛,一臉的驚恐。
“真是一出好戲啊。我很喜歡你呢。”廣源山鬼低聲說道,帶着笑意的聲音轉眼就消散在空中,同時消散的還有他的身影。
我撲了個空!
周圍的環境也在刹那改變,從女孩的閨房變成了樓梯間。
女孩一無所覺,就像是那天她從天台跑下來似的,一個勁地跑。蹬蹬蹬的腳步聲和她急促的呼吸聲在樓梯間内産生了巨大的回響。
整個狹窄的空間,隻剩下了被放大的回聲。
女孩的心跳聲則敲擊着她的耳膜,撞擊着她的胸腔。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了恐懼和喜悅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填塞了她的全部意識。
我感覺到了久違的陰氣,屬于廣源山鬼的陰氣。
這裏是廣源山鬼締造的異空間,一個幻境。這些都是假的,女孩的情緒也是被他操控的。可他并不在這裏,不現身。
我不由無奈。
女孩跑着漫長的樓梯,終于是覺察到了不對。
這樓梯好像沒有盡頭,她永遠也出不了這小小的樓梯間。
她變得愈發恐懼。恐懼逐漸取代了喜悅。
“嗬嗬……哈……呼……哈……”女孩好似哮喘發作,呼吸不暢,整個人都變得恍惚了。
她一個踉跄,腳一崴,人往前沖去。
這麽一摔,她的身體滾下了樓,磕絆到了什麽,摔得她骨頭都要散了。
可是,狹窄的樓梯終于到了盡頭。她落在了平地上。居民樓的大門就在面前。
女孩露出了笑容,爬起來,顧不上拍去身上的塵土,就去拉動那扇鐵門。
咔哒!
門鎖打開。
吱呀——
門被拉開。
我接收到了女孩的意識。
她想着要去找那個男人,忽而,又覺得眼前的這一幕場景有一種既視感。
她跨出了那道門,沒有深思。
嘭!
就在此時,從天而降的身體重重落在地上。骨頭碎裂的聲音,好像都能清楚聽到。
一切仿佛是慢動作。
那個人墜下,砸在堅硬的地面上,腦袋破裂,鮮血橫流。他臉朝下,讓人看不清面容。
女孩發出了尖叫,又馬上捂住了嘴巴,靠着鐵門,身體慢慢坐到地上。
她的心髒在那一瞬間都要撞破胸腔掉出來了。
她捂着胸,慢慢平複情緒,又有喜悅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
有人死了,那他就不用死了吧?
女孩想着,喜悅和恐懼重新交織在了一起。
她盯着那個屍體看,強壓下來笑容,可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她的眼睛逐漸睜大。
那具屍體在她面前變得古怪起來。身形、衣服,都令她眼熟。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張臉。
“不可能……不可能的……”女孩喃喃。
地上的屍體忽然動了一下。
帶着血污的臉轉了過來,面對女孩。
盡管被鮮血覆蓋,那張臉還是那麽令女孩熟悉。
她比之前顫抖得更加厲害了。
“你殺了我。”屍體嘴巴開合,說出了一句話。
女孩一下子僵住了,張着嘴巴,尖叫都發不出來,整個人卻是一下子崩潰。
心碎裂,身體衰敗,靈魂都跟着被碾碎。
巨大的痛苦讓人死了,讓靈魂也奄奄一息。
我蓦地回到了女孩的卧室,看到了女孩還躺在床上的身體。她睜着眼睛,眼中有血絲,也有淚水。臉上是恐懼的表情。這表情永遠定格了。
我找不到女孩的靈魂,這場景驟然消失。
啪!
一聲脆響,和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讓我回過神。
我馬上和自己附身的對象分開,不出意料,我看到了女孩愛慕的那個男人。
男人臉上挨了巴掌,表情是驚愕和茫然的。他面前,是個中年男人,長相上和他有幾分相似,應是父子。
中年人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情緒馬上又被他收斂起來,變成了冷漠。
“爸,你做什麽?我不這麽做,難道就等死嗎?你們什麽都不做,不管家裏人死活,還不讓我想辦法了?”男人大聲嚷嚷,憤怒道,“我是爲了我一個嗎?我不是要救我們家啊!你們怕事,就當不知道好了!真有什麽,也是那個女人做的,是她做的,牽連不到我們家!”
男人雖然表現得憤怒,實際卻是色厲内荏,心中還有怨恨。
我看到了他的記憶。
小區裏面的業主委員會抓阄決定了要送給廣源山鬼的人。他們家當選。可除了他心急不安,家裏其他人都冷靜自持,好像沒有聽到這傳聞。明明小區裏面都傳遍了,甚至他公司裏面也有人知道了,家裏人卻是裝聾作啞,逆來順受。他懷疑他們瞞着自己,想要推自己出去送死。又害怕他們什麽都不做,真的等死,看誰運氣不好。于是,他想到了愛慕自己的一個女孩子。人傻、天真、好利用。他隻是挑撥一下,那個女孩一定會做點什麽。隻要有人死了,他就安全了。廣源山鬼每次殺人并不多,卻是心性不定。這有好,也有壞。總比生存秀和刑山那裏赤裸裸的殺戮,以及每天都死人要好不少。
我看到這些記憶和意識,再次感覺到信息量巨大。
中年人依然是一臉漠然,“你接下來好好上班,該做什麽做什麽,不要再多事了。”
“我又不會跟别人說這個,也不會露出來的。”男人信誓旦旦。
“那是最好。你别給自己加戲了。”中年人又洩露出幾分不滿和厭惡來,甩手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