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良旺一邊将鏈接發過來,一邊緊張問道:“你沒事吧?怎麽了啊?你……”
占蔔師直接挂了電話,将鏈接打開。
直播畫面出現在手機屏幕上。
我覺得眼熟,這是我當時看過的直播内容。
現在,再看到屏幕上笑嘻嘻的作死小能手等人,我隻覺得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占蔔師抿起了嘴唇,還在悶悶地咳嗽。
很快,吳葺仁的臉出現在鏡頭中。
他很平靜,沒有半點兒驚慌,也沒有好奇,就像是一個吃完飯在自家小區附近散步的人。他的表現和其他人截然不同。
占蔔師的咳嗽聲稍停,一張口,就吐出了大口的鮮血。
他吐出來的血不是鮮紅色的,而是暗色的,看起來就不正常。
占蔔師用手抹着嘴唇,另一手握着手機,不斷顫抖。
時間緩慢流淌,我不得不跟着占蔔師重看當日發生的事情。
金珊珊的出現,讓占蔔師陰沉的臉上出現了惋惜之色。
當吳葺仁被金珊珊拖進了屋内,占蔔師手一松,手機落在被子上,直播的聲音變得沉悶。尖叫聲、奔跑聲,都變得含糊不清。
占蔔師靠着床頭,閉上了眼睛,嘴角還有暗色的血液流下。
他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來。
良久,占蔔師才接起電話。
這樣孜孜不倦打電話來的人自然是劉良旺。
劉良旺的聲音很驚慌,“占蔔師!你看到了吧!你看到了吧!!!剛才那個……珊珊,還有,還有吳葺仁……”
劉良旺的聲音裏帶着哭腔。
電話裏忽然傳出了陌生女人的聲音,叫了劉良旺。
我有些愕然。
劉良旺吸吸鼻子,掩飾地說了什麽。
占蔔師松了手,手機又落在被子中,喇叭被被子堵住了,劉良旺的聲音也聽不清了。
占蔔師的頭歪斜着,奄奄一息,好像就要死了。
夢境變得模糊。
時間快速飛越,等到夢境的時間重新停下來,我看到了劉良旺。
還是在占蔔師的卧室,占蔔師也依然躺在床上。
劉良旺瘦了不少,至少不再胖得那麽顯眼。現在的他看起來和胖子的體型有幾分相似了,隻不過,他比胖子大概要矮一個頭,還是有些顯胖。
占蔔師打量着劉良旺。劉良旺也在打量占蔔師。
比起在港波市的時候,兩人都有了不小的變化。
這種變化,在我眼中更爲鮮明。畢竟,我在不久前才和他們一塊兒在港波市裏爲金珊珊占蔔,轉眼,我就看到他們時隔兩年左右的再聚。
劉良旺遲疑地說道:“你……身體怎麽了?”
占蔔師沒回答。
沉默繼續蔓延。
劉良旺又問:“那時候,你不讓我們去找珊珊,是……是你早就算到了……”
他支支吾吾的,好像有些難以啓齒。
這個話題,應該是占蔔師不願意回答才對。
“……還有曉玲和黑姐……是不是……”劉良旺張張嘴,“是不是她們……”
我不知道劉良旺猜到了多少,也不知道當初具體發生了什麽。占蔔師實在不是一個好的附身對象,我從他那裏幾乎得不到多少信息。
劉良旺低下頭,“我認識了一個女孩,美院學生,有些崇拜我。可能……也喜歡我。我已經很久沒有關心這些事情了。像你那時候對吳葺仁說的,過正常生活。我那時候被珊珊的事情吓到了。我從來沒想過……我當時也隻以爲,珊珊是被那個桑花鄉的人……他們是賊窩,拐賣婦女什麽的……我隻以爲……其實不是吧?其實……難怪那時候,你、黑姐,還有曉玲,都是那樣……”
占蔔師沒有接話。
劉良旺看向了占蔔師,“可是,可是……”他有些激動起來,“看到吳葺仁……看到他……那個女孩先看到直播截圖的,她看到了吳葺仁。我還留着我們幾個人一起的合照……我……我以爲……我以爲他已經過正常生活了。可能沒有找新女朋友,但是他應該……”
劉良旺哽咽了一下,呼了口氣,“我們,大概都不可能過正常的生活了……”
這句話,劉良旺說得很認真。
他沒有能力,不會不斷遇上靈異事件。可是,自己認識的、自己的朋友那樣不明不白地慘死,換作任何人,都無法置若罔聞,然後去過“正常生活”。
看到了,便是看到了。
如果一個人已經看到了另外的世界,那麽,他永遠不可能回去了。
我有些恍惚,意識好像飄遠了。
劉良旺忽然道:“那個主播找到我了。”
我被這句話打中了腦袋,嘴角不由抽搐,發散的思維也回歸了。
“珊珊當初記了很多東西,有個本子,很厚,你還記得嗎?”劉良旺說道,“那個本子,吳葺仁拿着。他這些年一直沿着珊珊當初和我們一起去過的地方,在找珊珊。可能,也隻是去紀念……那個主播拿到了本子,聯系到我了。他,還有幾個記者,想要去廣源山,去我們最後沒去成的地方。”
占蔔師的身體動了動。
我張大了嘴巴。
劉良旺深吸一口氣,坐直了身體,“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麽。我在找你之前,和他們談過。他們還找了其他人,專業的,戶外運動專業的,還有捉鬼專業的……我……我碰到了一個人。那個人,做戶外運動很多年了。他,認識黑姐。他原本和黑姐一起接過單子。當年那個豹哥,他也認識。他幫我說了。”
我的心髒突然快速跳動。
“黑姐平時做的生意不幹淨。她做事的手段也不幹淨。我現在想,她當初跟我們一塊兒,可能也是另有目的。珊珊的死……這個不提了。”劉良旺搖搖頭,“那個人有個群,驢友交流群。他們群有個人在廣源公路失蹤,死了,還鬧鬼了。曉玲給我看的那些死亡場景中,就有那個人。記者找上他的。他也是驚訝,然後……他說,應該是到時候了。”
我劇烈的心跳根本無法平息下來。我已經有了猜想。劉良旺說的人,或許就是鄭摩天那個群的群主!
這樣的話……
劉良旺急切地說道:“他自從拒絕和黑姐跑之後,就遇到了事情。他的父母、女友,後來的老婆都死了。都是意外,都是莫名其妙的意外!車禍、高空墜物、觸電……他懷疑過黑姐,但他自己找人看,什麽都看不出來。他後來去找了個禅師。那個禅師說他是有孽緣未了。他拒絕黑姐的那次,就是黑姐和曉玲當年去廣源公路、要去廣源公路上泰安山的那一次!”
占蔔師忽然開口:“到時候了啊……”
劉良旺的聲音戛然而止,握緊了拳頭。
“你要去?”占蔔師問。
劉良旺隻是看着占蔔師。
占蔔師放在被子裏的手抽出來,手中握着一副塔羅牌。
這場景本該有些滑稽,但在場的人都笑不出來。
劉良旺盯着那副牌,顫抖着伸出手,将最上面的那一張翻開了。
那是一張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