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覺得葉青是窮兇極惡的厲鬼,卻也不會認爲他有菩薩心腸。
吳靈說道:“顧慮肯定會有。如果沒有,他就應該直接掌控你的能力了。”
我感覺被噎了一下。
“他畢竟是變成了鬼,雖然比起其他鬼多了理智和思考,但死前的執念還是會影響到他的行爲。他拿走莫曉玲的能力,說明莫曉玲的能力能起到一些作用,卻不是關鍵。看起來很強大,積攢足夠多的死亡場景,換句話說,也就是積攢足夠多的副作用,找機會釋放出去,能殺死更強的對手。這樣的能力和葉青本身的能力就重疊了,作用不是那麽大。他看重的應該是莫曉玲能看到死亡場景的那部分能力。”
我恍然間想到,最初、也是現在正在進行的計劃,就是要找一個合适的鬼,讓我能回到一切開始的那個時間點。
因爲這件事毫無頭緒,我就抱着随遇而安的态度,也沒有上心。這方面,我就是上心了,也什麽都做不了。
沒想到葉青是記挂在心上的。
莫曉玲的能力的确能派上作用。她能看到相當于她年齡的時間段内發生的死亡場景,葉青或許能看到更久遠的死亡場景。不是“或許”,應該是“一定”。莫曉玲用了三十年的時間,磨練自己對副作用的掌控。她并不希望自己看到更久遠的死亡場景。所以,她的能力在這一方面也沒有多少進步。她剛擁有能力的時候就能看到十年前的死亡場景了,在此之後,所看到的死亡場景極限也不過是三十年前。與之相比,她對副作用的掌控倒是變得爐火純青了。而葉青,一定會更重視死亡場景那一部分。
我想明白了之後,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吳靈卻是已經結束了這方面的話題,又說到了我頭上。
“葉青隻想要輔助你去完成計劃,他不準備自己去做成這件事。應該就是顧慮到他自己現在的身份吧。他要擁有了你的能力,還不知道會在失控下鬧出多大的亂子。”吳靈歎氣,又笑道,“這樣的能力是落在你手裏,也是我們運氣好。”
“你這是在慶幸我膽子小嗎?”我無奈問道。
“膽子小有時候也不是壞事情。至少你不會亂來。”吳靈說道,“你也看到了莫曉玲做的事情了。”
我不禁沉默。
莫曉玲是一步錯、步步錯,踏上了錯誤的道路,再沒有回頭。
她就像是一輛失控的列車,橫沖直撞,撞死了無辜的人,最終車毀人亡,也連累死了自己看重的人。
“很多能力者都是這樣的結局。越想要改變什麽,越想要做到什麽,結果得到相反的結果。太過依賴自己的能力不是好事情,那樣就會變成被能力牽着鼻子走了。”吳靈說道。
我“嗯”了一聲,表示明白。
結束了這一話題後,我問起了占蔔師的事情。
“他的能力也很有用吧?”我問道。
占蔔師的能力很突出,副作用似乎比南宮耀的預知能力小很多。
吳靈回答:“我沒有聽說過這麽個人。靈媒、占蔔這一類,普通人中也有不少人能夠算對一兩件事,或者憑借話術技巧,讓人相信他們算到了未來。這方面,圈子裏面的人相信的不多。反倒是傳言太多了,大多數人聽到後都選擇無視。不過,我會讓南宮耀找找看的。”
挂了電話,我就躺在床上發呆。
我不知道今晚我還會不會進入夢境。
算一算,我有可能夢到黑姐,有可能夢到豹哥。他們兩個都死在了廣源山,要是夢到他們,今晚我仍然有機會去廣源山。
我不知道葉青是什麽打算,今天和他的交談可以說是被他給中斷了。即使沒有中斷,他也未必會和我交代自己的打算。
我沒有看檔案,早早上床,準備迎接可能到來的夢境。
可是,這一夜,什麽都沒發生。
接下來的三天,拆遷辦的工作繁忙,周末都需要我們輪流加班,在居委會坐鎮,我也沒時間去思考旁的事情。
周五的時候,妹妹回來,一副饞壞了的模樣。
媽媽做了一頓大餐,全是妹妹愛吃的。她一邊吃得滿嘴流油,一邊叽叽喳喳說着自己剛開始的大學生活。新生活總令人新奇,能談論的事情也多。
我等了三天,沒有等到新出現的夢境,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南宮耀還沒找到占蔔師現在的位置。吳靈也沒打聽到靈異圈子内有新動靜。我隻能将廣源山的事情按下,重新拿起了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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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編号094
事件代稱:惡靈附體
委托人:阮寒
性别:男
年齡:26
職業:設計師
家庭關系:父母
聯系地址:民慶市天府路XXX号XXX室
聯系電話:188XXXXXXXX
事件經過:
2015年12月24日,委托人第一次到訪。音頻文件09420151224.wav。
“阮先生是嗎,請坐。你電話裏說,自己的一個朋友死了,離奇地死亡,是這樣嗎?”
“是。是這樣……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說……他,他死前有些神經兮兮的……可是事情,事情的确是很詭異。”
“别緊張。從頭到尾說一下就行了。事情一開始是什麽時候?”
“幾天前,不、不是幾天……應該有兩個禮拜了。大概是兩個禮拜。我不是很清楚……嗯,是群功能出語音紅包的時候。我就記得是那一天。我們一個群的,玩嗨了。好多人都發紅包,繞口令、生僻字,還有什麽羞恥的話……我記得,他剛還搶紅包呢,說了一句‘女裝大佬就是我’。這個,發了之後一般都撤回,拿了紅包就撤回。他沒撤。好多人笑呢。一個紅包大概五六個人,就他沒撤。群裏都在刷‘真漢子’、‘真爺們’、‘膜拜女裝大佬’什麽的。我剛還看着樂呢……呼……他……他給我發了一條私信,說,說……他家裏好像進了人。他家的大門被打開了。客廳沒人,他在房間裏面玩手機,聽到動靜,找了一圈,沒看到人,外面過道也沒人。我……我讓他不行就報警。他家養了狗。那隻狗,那隻狗也不太對,躲進床底下……我們之前見過面,都是民慶人。他就是有些慌,所以找我說這個。他報警了,警察也來了,沒查出來什麽。門鎖也沒被撬開的痕迹……就是這樣。一開始,一開始不對勁就是這件事。之後,第二天晚上吧,還是第三天……呼……他就跟我說狗不對了,像是生病了,一直沒精神,好像很害怕屋子裏的什麽東西。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就想要在我家裏借住幾天,再找個人,看看房子什麽的。也不是,也不是說迷信,覺得……反正……”
“你别急,阮先生。”
“嗯……大概就那樣吧……他帶着狗,到我家借住兩天。我還以爲他是胡扯,是沒錢付房租了……那隻狗,真的很不對,掉毛,掉毛特别厲害,秃了。是一隻哈士奇,一點兒都不活潑,總是縮着。寵物醫院裏的人也看不好。他将狗放在我家,自己請了人去家裏面。他拍了照片給我看。就是這個了。這個照片……”
窸窸窣窣……
“這張,他發給我的。他家裏養的仙人掌,刺都掉光了,從裏面爛掉了。前一天還好好的。這很不正常吧?”
“嗯,是不正常。”
“然後就是他那條狗。他回家請人做法事,他的狗留在我這裏。他一走,那狗就好很多,就有點兒精神了。”
“按照你說的,是有不好的東西進了他家,跟着他了。”
“我也是這樣覺得的!我後來才想到,之前,之前沒想到……之前完全沒想到,就是覺得這事情邪門……到後面,他法事做完,搬回去了,我也沒多想。就在那天晚上……搬回去的那天晚上……他……他那條狗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