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曉玲看不到,抓着黑姐的手隻能收緊了,又讓自己盡可能靠近黑姐。
我仔細感受那股陰氣的波動。
流轉的陰氣并沒有移動,就停在一個地方,好似熱水沸騰,咕噜噜地翻湧着。
我意識到黑姐正在讓那隻鬼沖擊什麽東西。她是要強行破開眼前的幻象?
我有些難以置信。
吳靈他們那次是如何進入廢棄農場的,又是如何離開廢棄農場的,我不是很清楚,但吳靈應該沒有養鬼,強行突破也不會是用這種辦法。何況,在那次事情前後我和吳靈交流,她的狀态都挺好的,不像是費了很大勁才完成整件事。
如果光以這件事爲評價标準,黑姐的實力要遠遜色于吳靈。
可想到“廢棄農場”的檔案記錄,我又覺得事情不完全是那樣。
被困在異空間的人想要離開是很困難的。
廢棄農場現在是異空間,還隻是一片會讓人産生幻覺的土地,我說不清楚。
陰氣的波動蹿升了起來,鬼魂的嚎叫幾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一瞬間,莫曉玲就耳鳴了,隻能聽到那種嗡嗡的蜂鳴聲。
我也聽不到其他聲音了。
置于黑暗,又失去聽覺。
莫曉玲兩隻手都抓住了黑姐的手臂。黑姐并未反抗,這一點卻沒有讓她放下心來。莫曉玲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抓着的究竟是不是黑姐的手臂了。
我也感到無所适從。
雖然在之前的夢境中,我也什麽都做不了,但好歹我是個合格的旁觀者,我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經過,沒有漏掉任何細節。現在,我就是個睜眼瞎,真的是睜着眼睛也什麽都看不到。
我懷疑,自己的确是有些消耗過大了。連續的夢境讓我的狀态走下坡,我隻能被動和莫曉玲的感官聯系起來,失去了自己的感官。
當耳鳴聲消失,我感覺到自己手底下的肌肉松弛,變得沉重無比。
這應該是莫曉玲的感覺。
她抓着的黑姐好像一時脫力,跪倒在地。
沒有吐血的聲音,也沒有喘息聲。
什麽都沒有,才更讓人覺得不安。
莫曉玲被突如其來的重量拽了一下,回過神後,小心翼翼地伸手摸過去。
她摸到了黑姐的臉。雖然手感不是很清晰,她從來沒有這麽仔細地摸過别人的臉,不知道判斷是不是正确,可在腦海中印出來的模樣,是黑姐的,高鼻梁、長直發,還有衣服的豎領……
“黑姐?”莫曉玲小心問道,手還在觸摸。
她摸到了粘膩溫熱的液體。這就很容易判斷了。是血液。就粘在那個人唇角、下巴上。
“嗯……”
氣若遊絲的聲音讓莫曉玲确認自己抓着的人沒有被掉包。
莫曉玲松了口氣,繼續問道:“怎麽了?剛才發生什麽了?”
黑姐沒有立刻回答,好半晌,才說道:“扶我……”
莫曉玲的手抓住了黑姐的手臂,花了點功夫,才将黑姐扶起來,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到底怎麽了?”莫曉玲催問。
黑姐回答道:“沒了……鬼……先出去……走……”
黑姐的聲音斷斷續續,每發一點聲音,都要花費很大力氣似的。
莫曉玲聽到黑姐說“出去”,就一陣喜悅。
黑姐的身體都壓在莫曉玲身上,手指在莫曉玲的身上微微敲了敲,算是指了一個方向。
莫曉玲就朝着黑姐剛才敲擊的方向走。
她看不見,還背着一個比自己要高、要重的人,走得很緩慢,也很艱難。
兩個人幾乎就是挪出去的。
莫曉玲最後還差點兒絆一跤。
她穩住身體,腳下踩了踩,确認自己踩到了夯實的土地,前方也再沒有雜草,立刻如釋重負。
“我們出來了。”莫曉玲說道。
“車。”黑姐提醒。
莫曉玲下意識地轉頭張望,下一秒才想起自己已經看不見了。
莫曉玲又有些心慌。
黑姐的手又敲了敲她的肩膀,指了方向。
莫曉玲走得磕磕絆絆,撞到了車頭才停下來。
黑姐一點兒力氣都使不上來,隻能讓莫曉玲這個瞎子開車。
幸好,也不用她多做什麽。
這邊的路很狹窄,車子要掉頭都很勉強。
兩個人一商量,就覺得讓莫曉玲直接倒車。隻要保持方向盤位置不變,一點點往後緩慢倒車,兩個人就徹底離開這個鬼地方。
莫曉玲摸索着找到了車鑰匙,确定了所有東西的位置,記熟了,才在黑姐的指令下發動汽車,挂擋倒車。
車子是她們在港波市租借的,性能還挺好的,倒車的時候有感應。雖然進展緩慢,但也算是一切順利。
莫曉玲急着想要離開這個鬼地方,去醫院看看,卻又不敢開快車。
忍受着這種煎熬,車子終于離開了農田的範圍。
黑姐讓莫曉玲停車。
副駕駛座上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我聽出來,黑姐是在掏口袋。
我現在的位置應該是在車後排。我什麽都摸不到,也就是聽聲辯位,大概估計車輛内的情況,給自己找個地方呆着。這種狀态,她們兩個不好受,我也不好受。
黑姐掏了半天,放棄了,讓莫曉玲給自己拿手機。
兩個人又一陣忙碌,才将黑姐的手機給摸出來,再由莫曉玲拿着,讓黑姐打電話。
吳靈沒有推斷錯。黑姐應該就是那個什麽五色派的人。她能指派的人太多了。很快,她就叫了一個在民慶的人來救援。
“沒問題嗎?”莫曉玲問道。
她有些防備。她不相信黑姐有什麽關系特别好的人能放心依靠。在她們兩個都出狀況的時候,碰到個起歪心思的,她們一點兒自保的辦法都沒有。
“如果不行,就報警吧。”莫曉玲咬牙說道。
不同于那些專家庫的人,莫曉玲的人脈關系也沒有強到能夠疏通警局。黑姐也不能。不然,她們也不用費心地将金珊珊棄屍了。
但現在,金珊珊已經屍變,變成了怪物僵屍。那塊廢棄農場的土地又這麽奇怪。莫曉玲打算賭警察找不到證據。
黑姐說道:“找警察也沒有用。遲早都得找他們的。你的眼睛、我的身體,都不是普通醫院能解決的。”
莫曉玲不吭聲了。
“你有人要聯系嗎?”黑姐忽然問道。
莫曉玲沒說話。
黑姐也沒再問什麽。
莫曉玲腦海中又浮現出了一些面孔。
她還沒有完全放下心。那些副作用,能解決一點是一點。
黑姐忽然問道:“你怎麽會一下子想到将屍體扔在這裏的?”
莫曉玲愣住。
“隻因爲你工作的那家公司考察過這裏?”黑姐又問。
莫曉玲一邊回憶,一邊思索。
我沒想到黑姐會問這個。這問題聽起來是埋怨,不然就是沒話找話。可真要說起來,這種“巧合”又讓人不寒而栗。
這也算命運的一部分,是老天的安排嗎?
我不禁往這個方向想。
莫曉玲的回憶中陡然插入一個片段。
“之前……我找占蔔師算過……”莫曉玲遲疑地說道,“算運程……”她突然屏住了呼吸,身體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