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旁邊的司機和我一樣。我不知道他是有特殊的能力,還是因爲那股陰氣太過強烈,讓普通人都能感覺到。總之,他和我感同身受,一樣陷入了恐懼。
我到底是經曆了不少事情,雖然心跳加快,呼吸變亂,但我冷靜地坐在座位上,隻是繃緊了神經。
那個司機徹底慌亂,一下子猛踩刹車,又急轉方向盤,想要逃離那隻怪獸。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刺耳的刹車聲中,性能極好的車子轉了一百八十多度,直接掉頭。
這個司機也是技能娴熟,掉頭之後想都不想,就又踩下了油門,讓車子飛馳着沖了出去。
他恐怕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依靠本能,想要逃跑。
我聽到了他的喘息聲。車内,他的喘息聲回蕩個不停。
我回頭望了一眼。
車後面的山沒有什麽變化。那一股陰氣盤踞在山間,還虎視眈眈,緊盯着我。但它沒有動。
我重新轉過頭。
照理來說,車子原路返回,應該是筆直前行。因爲來時的道路就是筆直的。可車子掉頭之後,前行的道路蜿蜒曲折。
司機留下了冷汗,喃喃道:“怎麽回事……怎麽……”
我心頭一沉,細心留意周圍,發現那一股陰氣沒有消失。不光沒有消失,還在蔓延。
就像是起了風,将原本團成一團的陰氣吹散,飄到了更遠的地方。
我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随時準備在受到襲擊的時候發動自己的能力。
可是,我并沒有受到襲擊。
那陰氣蔓延着,不知不覺就進入了車内。
它像是空氣,無處不在。
我側頭看向司機。
司機本人并未注意到,還在不安地駕駛車輛。
我有些錯愕,還有些警覺。
在我的眼中,司機已經變得不同了。他已經不是活人了。
在不知不覺中,他就那麽死了。
如此強大的陰氣,我隻看到過一次。就是那次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裏面,我在夢境中遇到的苦禅大師。但即使是苦禅大師,殺人也得動手。和這種光靠陰氣就無聲無息地奪人性命,還是有很大不同的。不是說苦禅大師就做不到這種事情,隻是他不會這麽做。這和苦禅大師受人控制而瘋狂殺人的情況截然不同。
我能感覺出來,這個陰氣的主人就是想要殺人而已。單純地殺死靠近的人,沒有理由,不講道理。
我看向了周圍。
周圍山巒起伏,沒有特色的山峰不能作爲參照物。
司機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死亡,卻是發現這條路不對。
他加速開了一陣後,絕望地放慢了車速。
漸漸的,他停下車,頭靠在方向盤上,狠狠撞了幾次。
方向盤上的喇叭被碰到,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司機吐了口氣,坐直了身體,哆嗦着手,不停掏口袋。他很快摸出了一個指南針。
現在專業的指南針當然不像是古代的指南針那麽簡陋。我不懂這些,隻看到那上面一圈圈的刻度标識,表盤中裝了小燈,感應到黑暗的環境,自動亮起。除此之外,表盤和指針還都有熒光塗料,讓人很容易看清楚上面顯示的内容。
中心的指針沒有瘋狂打轉,反倒是非常正常的晃晃悠悠,指了一個方向。
司機看着指南針,情緒好像被撫平了。
我沒有從他那裏感受到太多的意識。他有過的激烈情緒隻有驚恐,此前、此後,都“腦袋空空”。我不知道這是因爲他很冷靜克制,還是有其他緣故。
司機将指南針放在了腿上,重新發動汽車。
車子繼續往前。
他不安心地随時盯着指南針。
指南針非常穩定,指着一個固定的方向。
道路蜿蜒,偏離了那個方向。
司機咬了咬牙,一踩油門,車子就駛出了柏油馬路,颠簸了一下後,進入了旁邊的土路。
道路兩旁的空地過去可能是農田,再遠一點,就是樹林,然後是山的陰影。
車燈射進樹林,能看到樹影婆娑,随着夜風微微搖擺。
沒有樹葉摩擦的沙沙聲,隻能看到樹葉晃動。這場景就很是詭異了。
車子按照指南針的指示,接近了樹林,車頭碰到了第一棵樹的樹幹。
司機有些錯愕,臉色陰晴不定。
我這時候才接收到他的一點意識。
他認爲自己進入了幻境,産生了幻覺。
雙眼和其他感官可能欺騙他,指南針不會。
他将車子倒退了幾米,一踩油門,就撞向了樹幹。他想要借此沖破幻境。
我并不覺得這是單純的幻境。
如果一個人的感官出現了問題,又怎麽能确定自己看到的道路景物是錯誤的,而自己看到的指南針結果是正确的呢?這完全沒道理。
更重要的是,我除了感受到陰氣外,沒有再發覺其他東西。我所見的和司機所見的一樣。
不是指南針被那隻鬼操控了,就是周圍景物被那隻鬼操控了。
無論哪一種,都不可能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剛誕生的鬼魂能用蠻力突破的。
車頭保險杠撞上了樹幹,發出了一聲重響。
車子停下,氣囊彈出。
我看到那棵樹劇烈搖晃,但不多時就穩住了。
司機被撞得七葷八素,腿上放着的指南針也落到了駕駛座下。
他緩了緩,晃了晃頭,将氣囊給扯開,喘着粗氣,要找指南針。
他有些吃力地将指南針找到了,小心翼翼地察看上面的指針。
指針還是指着正前方,也是剛才所指的方向。
司機表情變化,想了好久,才重新發動汽車。
我不知道他這樣杠上這個方向,認定死理,是他天生性格如此,還是他已經受到了陰氣的影響。
他扭動了幾次車鑰匙,引擎卻好像是患了哮喘,咳嗽幾聲,死活發動不起來。
他破口大罵了幾句,正好腦中靈光一現,更大聲地謾罵起來。
我從他的意識中獲悉,他是覺得這樣罵髒話能驅趕走鬼魂。這個概念,我在其他地方也聽說過。鬼怕惡人。表現得兇悍,應該能夠驅趕走一些鬼。我不知道這套理論有沒有靈異上的依據,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但我可以肯定,這種方法無法趕走這裏的鬼。這樣強大的鬼要被幾句髒話給罵走了,那真是笑話了。
司機罵到自己口幹舌燥,才歇了歇,拿起了一旁的水杯,喝了兩口水。他再次發動汽車,卻還是發動不起來。咒罵了一聲後,他坐了一會兒,取了旁邊格子裏的手電筒,小心翼翼地打開了車門。
我跟着下了車,比他先一步,繞到了車頭,看了看車牌。
是晖州的車牌,但号碼不一樣。
我暗自覺得奇怪,一擡眼,發現這輛車也和我之前夢境中所看到的車子不同。
不是一輛車、一個人?
是那個任琵?
可任琵應該不是這種性格的。
我暗自琢磨着。
司機已經檢查了車子引擎。
這其實也沒有什麽好檢查的。
車前杠已經撞癟,引擎蓋也被撞得凸角。司機好不容易将引擎蓋打開,就有幾縷煙冒出來。他鼓搗了一陣後,隻能無力地咒罵幾句。
車前燈還亮着,照亮了樹林,将樹影拉得很長。
司機看看樹林,咽了口唾沫,慌忙地開始在口袋裏摸索。這一次,他沒有摸出野外生存的工具,而是摸出了手機。他就是喜極而泣,趕緊撥打電話求助。
“我在廣源公路上!對,就是進山的那條公路!我知道、我知道這邊沒人了。我撞車了,你們可以找過來吧?定位……我車上沒有定位。手機定位你們能收到嗎?”司機說着,看看自己的手機。
智能機。
我有些發怔。
2002年的時候,智能機可沒有普及。
現在……是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