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移動身體,站到了李墨淺身前。
讓我意外的是,我沒有看到李墨淺的鬼魂,反倒是看到了李墨淺的屍骨。
在我面前的是一具骷髅,套着帶着血污的肮髒衣服,身邊還挂着一圈皮繩。她靠在牆上,頭歪斜着,空洞的眼睛對着前方。
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方向,有一扇門。
周圍的窗戶被木闆封死了,門則是緊閉着。
地面上有一些血迹,但也隻有這些痕迹了。
這裏什麽都沒有。
我甚至沒聽到任何聲音。
沒有風聲鳥鳴,更沒有人聲。
我轉頭再次看向李墨淺的屍骨。
那屍骨上面散發出了淡淡的陰氣。我的腦海中也還能聽到李墨淺無助的求救聲。
我忽然意識到,李墨淺沒有完全變成鬼。這裏存在着的,隻是她虛弱的靈魂。她也沒有意識,隻是憑着生前本能在不斷求救。
“李墨淺。”我喊了一聲,同時在腦海中也叫着她的名字。
無人回應。
“救救我……”李墨淺的聲音重複循環,如同卡帶了的一段音頻。
我很無奈,伸手輕輕碰觸了一下李墨淺的頭骨。
我的手和她的骨頭擦過去,沒有任何接觸。
呆在這裏不是事情。
我的身體穿過了封住的窗戶,到了室外,這才發現李墨淺是在二樓。
這棟爛尾樓一共兩層,後頭還有一些平房。房子都荒廢着,隻是毛坯房,也沒有施工的銘牌,更沒有挂上房子的名字。
我進入了一樓,發現這棟樓層高有五米,房子非常寬敞。房門很簡陋,是最粗制濫造的木門。
我在這裏沒有找到任何東西,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
現實中,吳靈他們已經趕過來,要解決掉李墨淺的事情了。如果時間上靠近“現在”,我并不需要做什麽多餘的事情,隻要等待就行。
我想了想,即使“這時候”是兩三年前,我也不需要做什麽多餘的事情,仍然隻需要等待吳靈他們到來。
“救救我……”
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
我歎口氣,回到了二樓,和李墨淺的屍骨面對面坐着。
即使知道她可能聽不見,我仍然說道:“你好,李墨淺。你不認識我,但我知道你。你還記得你曾經找過一家叫‘青葉’的靈異事務所嗎?我看過他們的檔案,看到你碰到的事情。你……你之後發生的事情,我也知道。18年的時候,你遭到綁架,後來……我聽人說了你被綁架的經曆,也知道你遇到了多麽……多麽悲慘的事情……”
我有些語塞,話鋒一轉,“但你别急,會有人來救你的。已經有人知道你在哪裏了。他們會來救你。你見過的,青葉的人。他們會趕來救你的。到時候,你就好好投胎去吧……”
“救救我……”
我再次歎氣,注視着那具骷髅。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你還記得你碰到的那個事情是怎麽解決的嗎?”我忽然說道,“那個在網上亂發詛咒貼的水軍,他叫謝陽,就是那個人,被青葉的人舉報、判刑,坐牢了幾年後,已經放出來了。他還在做那種缺德的事情,害得另一個女孩死了。那個女孩被逼死了,自殺,直接跳樓,也是……也是很慘……不過,她沒變成鬼,應該是去投胎了。她下輩子應該會很幸運……”
我說到這兒,又卡住了。
對于投胎的事情,我不是很了解。
靈魂進入地府,投胎開始新的人生,這中間需要多少時間?
直接就能進入輪回,轉眼就成爲新生兒,還是說,有什麽手續,跟現實中的某些情況一樣,可能還需要排隊等着“進場”?
前者的話,算算時間,黃安心新的一生中,可能會在青春期正好碰到最糟糕的時期。那應該是災難。也可能會是在成年、成家之後,才遭逢這種世界大變。那同樣會是災難。
那樣的新人生,可能還比不上留在地府。
雖然我也不知道地府是什麽模樣,是傳說中的十八層地獄,還是另一個世界……
我走了神,直到被李墨淺的聲音給拉回注意力。
我看向對面的骷髅。
“我也不知道,新的人生會不會更好。也有可能,情況會變得更加糟糕。人活着,總是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糟心事,也會遇到各種各樣開心的事情。我……我不知道……”我低下頭。
原本,我也有迷茫。我不知道自己的能力能做什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被某隻惡鬼殺死。但好歹,那時候滿心想着的是要活下來。哪怕很厭煩靈異事件,遇到了總要去直面,并努力活下來。現在,我不再厭煩這種事情了,我想要做些什麽。可突然間,什麽都不需要我做了。我又變成了什麽都做不了的那個人。
“誰來……救救我……”
我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雖然不知道能做什麽,但我還是……我還需要變得更強。我還有家人需要保護。我需要保護他們……”
我握緊了拳頭。
在靈異圈子的計劃成功前,我得保護好他們。
不是拯救世界這麽偉大,隻是要保護好那幾個人。
我松了口氣,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我看向李墨淺的屍骨,“對不起,我救不了你。但我會保護好他們……我不會讓他們經曆你遇到的這種事情……我……抱歉,我不應該在你面前說這些……”
我有了種心酸的感覺。
面前孤零零的骷髅,重複着那幾個字,透露出來的是無盡的悲涼。
“對不起……”我說道。
我眼前的景物驟然發生了變化。
骷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面容姣好的女人。
她對着一台架設在面前的DV,展示自己的手指甲。
她的指甲很漂亮,畫了像是雪花、又像是蒲公英的圖案。
我看到了她笑顔如花的模樣,轉瞬,她滿臉淚痕,嘴巴被一隻手給死死捂住。
她漂亮的手被人按在桌子上。那個捂着她嘴巴的男人壓着她的身體,另一個男人拽着她的手,壓着她的手指。還有兩個男人,站在桌子前,一個手握鉗子,将那片蒲公英指甲拔下來;還有一個則手握DV,記錄下了這一幕。
我聽到了他們的笑聲,聽到了李墨淺壓抑的哭喊。
那片指甲血淋淋的,純白的雪花被染上了紅色。
我心頭劇烈跳動着,在反應過來前,身體先一步動了。
我的手抓住了其中一人的肩膀,能力發動的瞬間,我看到他擡起頭,又轉頭看看自己的肩膀,發出了一聲驚叫,松開李墨淺,直接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