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病房,可能是想要說李霜白。他大概還覺得我是李霜白的守護靈,我來這裏的目的也是幫助李霜白。
我沒接話,等着他繼續說。
讓我意外的是,十月沒有提李霜白,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露出一個笑容,“雖然我不是很清楚你的目的,但你有需要的話,我可以提供幫助。”
我忽然明白,他已經覺察出我對李霜白不是那麽關心了。
可這也沒有影響什麽。
我搖頭道:“我做不到。”
如果我夢境的附身對象是十月,我或許還能幫他找回記憶。這件事并不難。可我夢不到就是夢不到。随便看一眼監控,我都能瞬間附身在李霜白身上,之前見過了十月,我這幾天卻一點兒都沒夢到過他。我不知道夢境的内部運行規律,卻明白這種情況代表着我很難附身在十月身上。
我懷疑,這和十月能看到我也有些關系。
十月又是盯着我看半晌,歎了口氣,似乎是相信我的說法了。
“好吧。那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我生前的事情,希望你能找機會告訴我。”十月放棄了,一副準備離開的架勢。
我準備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卻突然感覺到了不對。
我看到了十月驚訝的表情,轉瞬,病房就變成了酒店套房的客廳。
我看到了天花闆上的吊燈,側過頭,就是坐在我身邊的吳靈。
吳靈正在看書,神态恬靜安詳。但房間裏面非常吵。古陌正坐在沙發的另一邊激情四射地打遊戲,将遊戲手柄按出了打鼓的效果,嘴上還念念有詞。房間裏面充斥着遊戲的音效聲。這些聲音中,又夾雜着鍵盤敲擊聲。南宮耀坐在桌邊,使用着筆記本。他的身體擋住了屏幕,我也看不到他在做什麽。
吳靈的視線從書本上移開,“你醒了?”
疑問句,加上了肯定的口吻。
我“嗯”了一聲。
“夢到了她們中的誰?”吳靈的聲音穿過了吵鬧的遊戲音。
我回答了這個問題,又主動說了夢境的内容,還提到了十月。
“十月……”吳靈念叨了一遍。
“這個名字是他自己取得。”我解釋道,“他變成鬼,就忘記生前的事情,也沒有鬼知道他是誰。”
“既然是在殡儀館出現的,就是在那邊火化的,也會葬在旁邊的公墓吧?”南宮耀回過頭來說道,“民慶這邊的火葬場隻有那一個。”
我對民慶火葬場業界的情況一無所知。但我幾次參加追悼會,都是在那個殡儀館。可要說公墓,民慶這邊的公共墓地就不止一個了。
“在那邊火化了,在其他地方葬了也有可能。”古陌插了一句嘴,因爲遊戲角色這時候正好被爆頭,他“啊”了一聲,放下了遊戲手柄,看向我,“要真是個道士、驅魔師的,說不定都沒有墓。”
“道士的骨灰要被封印?”我不是很理解。
“都變成鬼了,肯定是生前發生了什麽,死因有些問題。火化他的不是他的同伴,就是他的敵人,之後也會處理他的骨灰吧。”古陌起身,去小冰箱拿飲料。
我看向吳靈。
古陌的推理很有道理,但我習慣性地覺得這大叔不靠譜,吳靈更加可靠。
吳靈若有所思,想了一會兒,搖搖頭,“線索太少,很難推斷他的身份。不過,要能見上一面,可能就知道了。”
十月沒有表現出多少敵意來,态度溫和,尋求合作。
可這樣一個鬼的存在,還是給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蒙上了一層陰影。
“提前找他談談好了。”吳靈做了決定,“這件事你不必管。準備好明天的計劃就行。明天我們會等你的消息。”
我并不希望将妹妹和父母卷入這件事中。即使有可能,在不久的将來,全世界的人都會知道這個世界上充滿了危險的靈異事物,我也期望這個日期盡可能推遲,推遲到我們這些人做出更多準備,拿出妥善應對計劃的那一天。當然,對我來說,我能做的準備就是盡可能變得更加強大。
我握了握拳頭,手指關節碰到了褲子口袋裏的硬物。
說真的,我完全不知道如何才能變得強大。盡可能多地使用能力,讓自己習慣自己的能力嗎?
“怎麽了?”吳靈問了一句。
我搖搖頭,“明天安排好我家人,我會發消息給你們。”
我起身準備告辭離開,但想到剛才的那個疑問,我腳步一頓。
“你想要說什麽啊?磨磨唧唧的。”古陌問道。
我沒有再遲疑,将剛才的問題踢了出來。
古陌和南宮耀的表情有些驚奇。吳靈倒是平靜。
“每個人能力不同,但提升的方法其實都是一樣的。隻要你不斷使用,能力就會變得越來越順手,你也會發現更多能力的變化。這件事沒有捷徑,沒有系統的訓練方法。要說起來……”吳靈隻遲疑了一秒鍾,就接着說道,“有一種想法是,一個人的執念和能力的強弱也有關系。但這個沒有辦法鍛煉,隻能說是随緣。你應該也有感受過。”
我想到了這一年來夢境的經曆,有些理解吳靈的說法,可又不能完全理解。
有時候,我有着強烈的救人心願,卻是沒有辦法碰觸到自己想要拯救的人。可有時候,如吳靈所說,執念和能力又有着緊密聯系。我在影視城想要救妹妹的時候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我在短時間内經曆三次夢境,三個不同的對象,都是那起事件的相關方。雖然事情的結果很糟糕,可我那時候,的确是很順利、很順心地使用自己的能力,改變了一些曆史。
“所以說,随緣啊。”古陌重複了這個詞,又打開了遊戲。
在遊戲激烈的音效聲中,我和吳靈說了再見。
這個晚上,我聯系了陳曉丘說了青葉他們的計劃。陳曉丘表示了贊同,會在明天配合我行動。而我和瘦子他們說的内容,隻是借車送妹妹去學校。
确定了行程,我就去看了妹妹。
妹妹正在看視頻,見我進來,還奇怪問道:“是事情?”
“就是看你東西都收拾好了沒。”我走過去,揉揉妹妹腦袋。
“收好了呀。别摸,我剛洗過頭。”妹妹沒好氣地說道,擡眼瞄瞄我的臉色,笑嘻嘻說道,“哥,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是啊。家裏少個被我欺負的人,我好舍不得。”我開了句玩笑。
妹妹嘟嘟嘴,推推我的手臂,“行啦,就在民慶大學那麽近,又不是去外地。我每周末都會回來。快走快走,别打擾我看電影。”
“小沒良心的。”我又揉揉妹妹的腦袋。
“是你年紀大了啊,老哥。你都會傷感這種事情了。”妹妹抓住我的手,“快走快走,我正看到緊張的時候呢。”
我被妹妹趕出去前,瞅了眼她的筆記本屏幕。
她看的是一部外國電影,那個角色、場景和台詞我還有點兒印象,是一部有關綁匪和營救的電影。去年全球高票房、高口碑的佳作,各電影獎的有力争奪者,宣傳鋪天蓋地的,我沒看過電影内容也知道。
我站在妹妹的房門外,不知道爲何,忽然對明天的事情不安起來。
好像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我卻是理不清思緒。
有什麽東西,被我忘記了。
我想了一個晚上,都沒想起來。
第二天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