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女孩的靈魂看了一會兒,又盯着還躺在床上睡覺的女孩看了好一會兒。躺在床上的那個呼吸平穩,起伏的胸口證明這人是真的活着的。
但那個靈魂也不是假的。那個靈魂上,也沒有任何屬于鬼魂的陰氣。
女孩從怔愣中清醒過來,看看自己的手,又回頭看看躺在床上的自己。
她忽然尖叫了一聲,從床上摔了下去,驚恐地盯着病床上的那具身體。
我就好像是在看一出五毛特效的電影。女孩的動作活靈活現的,但對其他東西沒有任何影響。有些簡陋的病床,包括上面的被子、床單,都沒有被女孩靈魂的動作碰觸到。女孩摔下床的時候,手穿過了她的母親,她母親自然也沒有感覺到。
女孩吓呆了,叫喊着母親,幾次伸手都從母親的身上穿過去。她又去碰觸自己的身體,自然也是沒有成功。
眼眶中的淚水掉落出來,落在她自己的臉上,又穿了過去,不留任何痕迹。
女孩匍匐在自己的身上,大聲痛哭,但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聽到。病房裏的人做着自己的事情。女孩的父親回來,和她的母親一塊兒吃飯,還談論起女孩。可他們看不到自己女兒的靈魂就在那兒嚎啕大哭。
我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我覺得這會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這裏面的确有一定的風險,要考驗我對能力的運用,可也隻是需要掐算時間。現在卻是徹底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不知道現在應該對女孩的身體使用能力,還是說,該對她的靈魂運用力量。我要用了力量,時間逆轉之後,她的靈魂會回歸到身體中嗎?
這毫無疑問是個重要的關鍵。要是失敗了,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我遲疑起來,心裏面還有些發毛。
這事情或多或少有些巧合在裏頭。隻是,我不知道這是真巧合,還是老天爺的又一次算計。後者,似乎是沒必要。而且要是老天爺算計到這種程度,那我們這些人都不用費功夫了,等着它随便擺弄就行了。
要是純粹的巧合……
我同情地看着大哭的女孩。
哭泣持續了很長時間。女孩大概是以爲自己要死了。靈魂都離開了身體,當然是活不長了。她哭到最後,有些脫力,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女孩的父母吃完了飯,忽然注意到女孩一直沒有醒過來,這才焦急起來,喊了醫生護士過來。
粗略的檢查之後,女孩的身體被送到了其他科室要做進一步檢查。
人群鬧哄哄地走了,伴随着女孩父母焦急的哭聲。
女孩就坐在地上,目送他們離開,眼淚再次滑落。
就這樣,天黑了。
女孩一直呆坐着,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慢慢從地上爬起來,遊魂一樣往外走去。
我隻能跟上去。
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恢複女孩的身體,能不能讓她轉好,我不知道。
麻煩的是,之前幾次在夢境中動用能力,都會對我自身有所消耗。有時候直接就會從夢境中彈出來,中斷了能力。
就在昨天,我還經受了沐歌前妻受到的那種折磨。我的狀态自然不算太好。
要是失敗了,那我就沒辦法再幫助或阻止這個女孩了。
比起這個女孩來,我終究是更關心妹妹的狀況。
如果我是個心狠冷血的人,現在就直接消滅了這個女孩的靈魂,解決所有後顧之憂了。
我想着這些,看着女孩在醫院裏面繞圈。她就像是玩遊戲趟地圖一樣,機械地走遍醫院每一條走廊。終于,她找到了加護病房。
重症監護室外,女孩的父母靠在一起。
一般來說,重症監護室裏的病人是不允許家屬陪床的。醫院沒有關門的時間,有時候醫院走廊裏面都會睡滿人,但這裏顯然不是這種情況。
慘白的光線下,寂靜的走廊中,隻有這一對夫妻還在。他們的臉上有淚痕,眼睛、鼻頭都紅腫着,彼此依偎,握着雙手,眼睛緊緊盯着玻璃窗後頭的一張病床。
女孩的身體上插了不少管子,呼吸機都用上了。
女孩看到父母和自己,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她坐在了父母身邊,伸手虛抱着自己的父母。
我看看這邊的情況,歎了口氣,穿過了牆壁,飄到了女孩的身體邊上。
這回,女孩是不可能動了,也不可能有人來妨礙我。
我伸手按在了女孩的手臂上,盯着女孩的模樣,發動了能力。
三秒鍾,剛剛好。
我立刻中斷了能力,也看到了女孩面目的些微變化。原本長開的五官,像是又收了回去,臉圓了一些,頭發在剛才的三秒鍾裏面,就像是閃爍了一下,變長又變短,現在基本沒什麽變化。
應該可以了吧?
我看看連接着女孩的那些儀器。那上面的線條數據,我完全看不懂,也不知道女孩的疾病是否有好轉。再轉頭看看走廊,女孩的靈魂還在那裏呢。
這就是失敗了。
不過,幸好,這次使用能力,沒有對我造成多大的負擔。
天色漸明,女孩的父母低聲說了幾句,決定去找醫生詢問情況。他們也不能在這邊苦熬着。女孩的病情,不是一天兩天就會有結果的。
女孩留在了走廊上,看着自己父母離開,視線轉到了自己的身體上。
她在那裏坐了一整天。
白天的時候,走廊上多了人,人來人往,有人哭、有人笑。醫院中,當真是人生百态的縮影。可這些都沒有吸引到女孩的注意力。
她就隔着玻璃窗,看着自己。
也沒人在這邊坐着。
我就陪着女孩坐在了這裏。她看自己,我就看其他人。
女孩的父母在晚上的時候過來了。和他們一起過來的,還有醫生。
醫生進入病房檢查了女孩的狀況,推着女孩去做了檢查,回來後,對夫妻二人搖頭。
我心中咯噔一下。
“……暫時沒有檢查她昏迷的原因。這個還要再觀察觀察。”醫生說道,又安慰道,“她現在的身體狀況還可以,各項指标……”
“身體要可以,怎麽會昏迷?是不是癌細胞轉移了?是不是大腦……”女孩的父親打斷了醫生的話。
醫生隻能說道:“檢查下來,是原因不明。還需要再觀察。如果不行的話,我們會安排你們轉院。首都那邊那有一台新儀器,能做一些……”
女孩的母親嘤嘤哭了起來。
我看到女孩擡起頭,腦袋靠在後頭的牆上,又有眼淚從她的眼眶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