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看來,申昊已經死亡了。
隻是不知道,他是怎麽死的。有可能是正常死亡,也有可能是遇到了鬼。但申佳妍應該被葉青給消滅掉了,不可能是她動手才對。
我正想這些,沒想到這次的夢境異常快速。就像我第一次做夢,夢到那個和服上的老妖婆一樣。
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旁觀者,隻不過,我不完全是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聽,還用我的意識去接受申昊的意識。
申昊夫妻二人行騙多年,利用女兒申佳妍,做到了很好的僞裝。他們總是想辦法将申佳妍塞到當地的學校插班,這一點,對于小城市中普通的公立學校而言,是很方便的事情。尤其是在十幾二十年前,制度還不夠完善,聯網的戶籍信息系統也沒建立起來。這給了申昊夫妻很大的方便。
他們行騙的目标就是申佳妍同班同學的家長。家長之間總是很容易交流,以孩子爲話題,兩個家長很快能熟絡起來。他們的下一步就是透露自己的身份,忽悠那些家長做“投資”。
在當年,這種行騙手段算是相當高超了。放到現在,身份問題比較麻煩。但對熟人進行詐騙,依然是一種讓人防不勝防的手段。
申昊夫妻總能很輕易得手,在一個地方詐騙上幾十萬,對他們來說并不難。偶爾,他們也能一次就詐騙到上百萬。數額太大,那些受害者必然會報警。這也讓他們不得不不停搬家、換身份。
申佳妍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越來越沉默。然而,申昊夫妻并沒有重視這件事。
“再賺一點,我們就收手,到時候出國去。”
“現在還不夠。我們又不會其他的本事,不賺夠錢,出國難道去洗盤子嗎?”
“佳妍還太小了。再等兩年,她就考大學了。到時候送她去國外讀大學,回來随便找個工作,都能年薪幾百萬了。”
……
這些許諾都沒有達成。
申佳妍并不想出國。
“你這丫頭在想些什麽啊?”
“是啊。我跟你爸那麽拼命,還每年白白給幾千塊給他表叔,不都是爲了你?”
“不出國就不出國了。你戶口在農村,現在農村也不錯。我們有那麽多錢,給你蓋個房子,你以後收房租也好,賣掉也好,都夠你下半輩子用了。”
“隻在農村蓋房子哪夠啊?城裏面也得買一間吧。”
“城裏面查得嚴啊。人家售房的一看,她一個小姑娘,還農村的,哪來那麽多錢啊?辦房産證,人家肯定也要查的啊。萬一查到了我們……”
“我早就說了,讓她就在鄉下呆着。”
“在鄉下做什麽啊?種地啊?”
夫妻二人争吵不休,申佳妍總是安靜地坐在一旁。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申佳妍的手上多了一串鏈子。
沒多久,申昊夫妻就被警察給抓住了。
審訊、羁押、審判……申昊在此期間,隻見過申佳妍一次。申佳妍依然是很陰沉、很沉默。她低着頭,摩挲着手上的手鏈。
申昊夫妻承認了所有的罪行,将申佳妍在其中的關系撇得一幹二淨。對警察和法官說起來,都是從親戚那兒騙了個孩子來打掩護。
申佳妍沒有被逮捕、起訴。
申昊有關監獄的記憶中,大多數都是在回憶申佳妍,擔心她在外面生活如何。
所有的這些快速掠過的場景猶如一輛飛馳的列車,在青葉的人出現後,這輛列車進站停車,放慢了速度。
獲悉女兒死訊的悲痛,得知女兒死後化鬼的茫然,接着便是期待地看着吳靈取自己的鮮血,準備法術。
吳靈将申昊的血滴在了一張四四方方的符紙上,符紙從中心開始燃燒,燒盡之後,這間探監的會客室内就冒出來森森的陰氣。
申昊的眼前一黑,眼睛上多了冰冷的一雙手。
女孩甜美又帶着惡意的聲音出現在了他的耳畔。
“猜猜我是誰?”
我感到渾身發寒。
從申佳妍的聲音中,我聽不出任何人類的情感。這個聲音,和孩提時期的那個聲音截然不同。
申昊的意識卻是泛起漣漪,想起了女兒小時候可愛的模樣。
“佳妍?”
一瞬間,我的意識中湧入了許多内容。
那不是申昊的記憶,而是申佳妍的。
透過那雙冰冷的手,我好像看到了許多東西。
耳邊是很多人的呼喚,不同的名字:申佳妍、李小妹、趙逸男……
腦袋變得昏昏沉沉,那些身份交織在一起,并沒有變成一個“申佳妍”,而是變成了一團煮爛的面疙瘩,分不清彼此,卻也沒有形成一個嶄新的自我。
手腕上同樣冰冷的觸感在提醒申佳妍,她是申佳妍。
可這種念頭太過脆弱了。
她失神地行走,希望找到一個辦法,加強自己的意識。
寒冷從手腕蔓延,上升到了心髒,最終遍及全身。
徹骨的寒冷,讓申佳妍的意識都徹底停頓了。
我感受到了眼淚,屬于申昊的眼淚。
眼睛被按壓,那個讓他懷念的女兒的聲音響起來:“答——錯了。”
嘭的一聲,申昊後仰的頭,從女孩的指縫中看到了女孩的臉。她的臉上有孩提時期那種調可愛的笑容,那個笑容化作了齑粉,在一片紛紛揚揚後,消失了。
眼淚沖刷着申昊的臉。
“猜猜~我~是誰?”
“佳妍。你是佳妍啊!”
我聽到了申昊的呐喊,刹那,我看到了燦爛的陽光。
那不是女孩的笑臉,是真正的陽光。
周圍響起了喧鬧聲,有人在大叫,有人在喝斥。
申昊的身體仰躺倒地。
他不是被鬼殺死,也不是自然死亡。
申昊是自己慢慢殺死了自己。
我不懂醫,但感受申昊臨終時候的身體狀況,我知道他的器官十分衰弱,呼吸和心跳都很吃力。
死的時候,他看起來就像是個八九十歲的老頭子,蒼老得已經一腳踏進了棺材,即使立即死亡,也不會讓人起疑。
随着申昊的死亡,夢境結束了。我的意識陷入黑暗,一直到手機鈴響起,我才醒過來。
是有電話打來。
這麽早,讓我很意外。
我的腦袋還有些昏沉。剛被吵醒,我現在一點兒都不清醒。
閉了閉眼睛,伸手摸到了手機,我很熟練地接了電話,将電話拿到了耳邊。
“喂?”
“你還沒起啊?不是說好了,今天要過來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陌生,是個年輕女人。
“你哪位?”我揉了揉眼睛,從床上坐起來。
“還沒睡醒啊?你猜猜我是誰啊?”女人問道。
我聽到那句話,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拿開手機看了看屏幕上的來電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