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很疲憊。微微擡眼,看向對面的沙發。那個坐在沙發上的人形痕迹已經不見了。
“葉青?”我喊了一聲。
事務所内很安靜,無人回答。
我靠在沙發上,大口大口喘氣,整個人處在一種虛脫的狀态。
我的大腦還是清醒的,還有餘力去思考。
手有些抖,這讓我很艱難地拿出了手機。
我聯系了吳靈。我要确定郁川峰的狀況。
我在夢境的最後,能力完全傾瀉而出,最後夢境突然中斷,我也不知道造成了什麽結果。
夢境中的昨晚,郁川峰最後遇到的事情也極其不正常。
我胡亂想着這些,等待電話撥通。
“林奇,你好。”吳靈的聲音從手機中傳出來。
我沒力氣拿着手機,就開了免提,回應吳靈的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的。
“你做了什麽?”吳靈問道,語氣中沒有多少驚訝,也沒有多少好奇。
“郁川峰……”我吐出了一個名字,喉嚨就好像要冒煙了。
“郁川峰昨天已經被派出所找到,警察聯系了他叔叔鄭偉和他父母。我們沒能見到他,但有察看警局的監控。鄭偉來過派出所,郁川峰的父母沒有來,鄭偉也沒有帶走郁川峰。我們今天早上到警局确認了一下。警察找到的小孩并非郁川峰。郁川峰的父親昨天在他家轄區的派出所消了尋人的案件。另外,剛才我們看到了幾個小時前出現的頭條新聞——那個小區門口發生車禍,被撞少年奇迹生還。現場照片上,那條居民區門口的小路上聚集了很多私家車。那個小區是郁川峰居住的小區。”
“他活着……他活了……啊……”我的心徹底放了下來,有種淡淡的喜悅。
“你救了他嗎?改變了過去,救了他?”吳靈問道。
“嗯……”我很疲憊,知道郁川峰還活着,讓我精神都松懈了下來。
我記挂着一件事,連忙強打精神,問吳靈:“那條路上的人,昨天晚上,那條路上的那些人,你們有沒有看出問題?他們都……變異了。但我用了能力。”我不是很确定地說着。
那隻鬼很古怪,郁川峰的能力似乎是針對他的,十分特殊。我還記得那隻鬼說的“真相”,和我聯系上了郁川峰的感受後,看到的截然不同的景物。
吳靈在電話那頭說了句什麽,不是對我。
我靜靜等了一會兒,支撐着不要睡着。
“沒有。我們沒看出問題。”吳靈給了答案。
我并不能放心。
“我們會聯系郁川峰看看情況。你的聲音聽起來很累。”吳靈說道。
“嗯。”我強撐着,簡略說了兩句那隻鬼的情況,“……像是寄生,電影裏的寄生怪物,畸形……那些車子上下來的人都有問題……它可能做了什麽,我不知道是不是早有準備……”
小白的事情證明,那隻鬼會下套,會設計陷阱,将獵物引進自己的地盤。
既然可以做到這一點,反過來,讓自己寄生的人,到其他地方圍攻獵物,應該也是能做到的。
吳靈應了一聲,表示會小心。
電話挂斷。
我徹底松弛了下來,身子一歪,倒在了沙發上,意識陷入了黑暗。
這一覺睡醒時,我還有些迷迷糊糊。
我有些發怔地看了一會兒天花闆。
天花闆上被鏟掉了一層牆皮,可能是那天留下的破壞痕迹。
眼角餘光看到了閃爍的燈光,我懶洋洋地移動眼珠子,看到了在閃燈的手機。
這是有短消息。
我将手機拿起來,酸痛的肌肉讓我倒抽了口冷氣。
不光是肌肉酸疼,我的身體從内到外都在疼痛,是靈魂在疼,像是被撕裂了,又重新縫合起來,稍微一動,身體就要四分五裂。
我的手哆嗦個不停,好不容易打開了手機屏幕。
瘦子他們發消息來詢問我情況如何。我沒急着回答。
吳靈發來了幾條消息。
他們确認了郁川峰一家子都平安無事。不過,因爲昨晚的“鬧劇”,他們花了不少時間在派出所,解決“虐待”和“精神病”的問題。
吳靈他們接觸過了郁川峰,郁川峰選擇否認現實。
我看到這一條消息,久久不能回過神。
郁川峰……否認現實?
吳靈在這條消息之後,發了一段語音信息。
我的手按了幾次,才将這信息給打開。
“……他記得兩次不同的命運的詳細内容,不過,他将這些都當成一場噩夢。原本他應該會在今早選擇跳樓自殺。……”
我回憶夢境中的細節。
我打開門鎖的時候,郁川峰的确是很遲疑,還将我誤認爲他認識的那個阿婆。之後,出門、看到塑料袋和裏面的異常、看到塑料袋消失、下樓、見到父母……見到變成怪物的父母……逃跑、車禍,又被那隻鬼影響……
郁川峰的表現的确是有些異常。
不單單是因爲恐懼,可能還有混亂。不同的記憶,讓他産生了混亂。
隻是,那時候我完全沒注意到,隻當他是驟然看到恐怖的真相,又在此前接連受到刺激,才出現異常。
“……你救他的過程他全記得。但他覺得那不真實。繼而,他對自己之前看到的靈異現象的真實性也産生了懷疑。……”
我有些失神。
“不真實”……是啊,太不真實了……怎麽可能出現那種恐怖的場景呢?
昨晚發生的事情就像是電影中的場景,寄生人體的怪物、被控制的數十人,那些精妙的化妝、特效……
如果說,死者變成鬼,撞鬼、撞邪,是讓人容易接受的靈異現象,昨晚發生的事情已經遠遠超過了那個範疇。
下一條語音消息自動播放。這條消息距離上一條,過去了三個多小時。
“南宮發現了郁川峰更新的社交賬戶信息。他發了一張照片,你可以看一下。我們不确定,他是受到了精神創傷,還是被你的能力影響。他現在看不到靈異現象了。”
我一時沒聽懂吳靈的話,看到通訊記錄旁的滾動條還有一截,我劃動了一下屏幕。
一張照片慢慢出現在了屏幕的下方。
照片是合照,看背景是在醫院。
病床上坐着個老太太,兩手摟着兩個少年。
少年的臉上有黑乎乎的東西。
他們旁邊,是兩對夫妻。
病床上,吃飯用的台闆被支撐起來,上面放着一個小蛋糕。
蛋糕黑漆漆的,被切開來,露出了蜂巢一般的内部,每一個小空洞,都有黑色、綠色的蟲子在爬進爬出……
我渾身冒出了雞皮疙瘩,再看照片上半部分的笑臉。
郁川峰……嘴角還有黑漆漆的蛋糕殘留,以及……發自内心的……燦爛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