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表情僵硬了一下。
“知道的人并不多,知道的人所了解的版本也很多,知道的人中相信鏡子有詛咒、那個死者的鬼魂停留在鏡子上的人更少。所以,如果不受到你的能力影響,那面鏡子就不會有特殊的力量,也不會形成一個靈。換一種情況,如果是一個世人皆知的鬼故事,有人相信、有人不信,這樣也有可能産生靈,但産生的靈因爲這麽多人不同的情緒,就會變得很不穩定,有時候根本無法捕捉到他的存在。他可能出現,殺死了一個相信他的人,然後就徹底消失了。等到第二次,有人做了什麽,使他再次出現。”吳靈說道,“而且,不穩定的靈無法被消滅。他們連存在的形态都不固定,根本沒有被消滅的可能。”
我忽然想到了什麽,看了眼南宮耀,“如果那個遊戲……現在仍然有很多人喜歡遊戲,網遊、手遊、各種類型的遊戲……那樣的靈,是不是就有可能再出現?”
南宮耀點頭,“是的,有可能這個世界上現在就有一個和遊戲相關的靈,但不是你消滅的那一個。你消滅的那一個,依附于一張遊戲光盤,一款過去爆紅的遊戲,并吸收了類似的意念,形成靈,随着一款款遊戲的過氣,又形成某種性格……另一個和遊戲相關的靈可能就不是這樣。”
郭玉潔有些天真地問道:“這麽說,這世界上的靈也好,鬼也好,都是消滅不幹淨的?”
“是啊。”古陌懶洋洋回答,“人總要死,也總有這種東西存在。”
這是個讓人沮喪無奈的現實。
古陌用人的死亡來做類比,我倒覺得這更像是犯罪行爲。有法律、有警察,可仍然會有人犯罪。幾千年前,有人會爲了一口肉殺死一個陌生人,現在也會有人爲了一兩百塊錢,殺死一個陌生人。
這是無可避免的事情,無法根絕的災難。
氣氛低落了一會兒。
主要是我們四個有些低落,陳曉丘看着還好,青葉的三個人更是毫無反應。
“靈的形成、狀态各有不同,這就産生了一個設想。”吳靈很自然地将話題拉回到了正軌,“你所見到的引路人應該就是在進行那個設想。他想要讓自己成爲彙鄉新的靈。”
我猛地坐直了身體,心中的吃驚難以言喻。
“他所做的事情,是在改變彙鄉人的觀念。他約束和命令彙鄉的鬼,進而影響彙鄉的人。不過,這種影響是很緩慢的。幾十年、幾百年,需要好多代人潛移默化的變化,也需要社會環境的配合。另外,就是彙鄉本地原來的靈,不會坐視不管。那個周家的城隍,可能沒有引路人那樣自由,但他能夠行使自己原本的職責,應人們的許願祈求,讓作祟的鬼魂消散。”
吳靈這麽一說,我想到了那個出租車司機說起的自己小時候的故事,雖然不知道真假,但他母親懷疑他看到了不幹淨的東西時,是去燒了香,他本身也随口就提到了當地的城隍廟。這就是吳靈所說,能形成靈的一種意念吧。
“因爲曆史、巧合等的緣故,有些概念是各地共通的。這種意念也會特别強。民慶也有城隍廟,隻不過民慶的城隍廟沒有彙鄉那種曆史先賢的加成,隻是單純的城隍概念。所以民慶的城隍廟沒有多少靈異的力量。”吳靈說道,“彙鄉的城隍廟有曆史上的周家先賢加成,所以也反受制于這種力量。當周家不再那麽光輝偉大,當地的城隍也失去了力量。就是你所看到的,周家祖墳所在的小山塌陷,周家完了,城隍也完了。”
吳靈這番闡述,讓我回憶起了在彙鄉發生的所有事情。
那位周家後裔的周老先生私生活上不檢點,他私生子殺死了他,又被引路人控制着上了周家的祖墳。
這就是一種亵渎吧。
不管是古代的觀念,還是現代的觀念,這都是不光彩的事情,是違反道德和法律的事情。
“彙鄉的人不知道這些。”陳曉丘說道。
吳靈點頭,“但這并不影響。周家在彙鄉已經變成了城隍的概念。很多當地人可能都不知道周家,隻知道城隍。兩者的聯系很緊密,卻是單向的。彙鄉人相信城隍,而不是周家;周家受到一部分反饋,死亡的周家血脈能停留在祖墳,同時也爲城隍提供更多的力量。因爲你們的出現,彙鄉的情況變化發生得很快。如果你沒有殺死那個引路人……”
吳靈看向我,“彙鄉的人會逐漸發現,拜城隍廟将不再有作用。引路人大概會在之後有意制造幾起鬧鬼事件,徹底轉變當地人的想法。我不知道他具體會怎麽做……可能是将自己打造成另一個城隍,也可能是将自己打造成死神、鬼差。他大概是不會将自己和現有的一些共識結合在一起,會另外起一個名字,就像他告訴你的,‘引路人’。這樣也能避免自己被那些共識所産生的意念影響,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制定規則,來引導人們産生意念。他會比普通的鬼擁有更強大的力量。他也會普通的鬼變得更難消滅。如果沒有一個載體,那麽,除了你所擁有的這種能力,其他人都無法直接消滅他,隻能通過轉變當地人的想法,來慢慢削弱他的力量。”
“要這麽做,就得花大力氣,還需要冒險跑到他的地盤上。”南宮耀補充了一句。
我聽後隻覺得心情沉重,并沒有一種提前消滅了引路人的慶幸感覺。
陳曉丘說道:“你們的意思,鄭媽媽身上的情況,就和引路人類似?”
吳靈回答道:“她身上的情況應該說是和彙鄉的鬼魂情況類似。那個想要将自己變成靈的鬼魂,并不是她。這裏面,還有一些我們沒弄清楚的地方。不過,除了那位郁川峰有特殊的能力外,這是最有可能發生、也最符合現狀的一種情況。唯一的問題是……”
吳靈微微蹙眉,“我們一直沒有弄明白,他是怎麽做到的。我和南宮不是民慶本地人,但葉青、劉淼、蘑菇都是,你們應該也是吧?”
郭玉潔點點頭,回答了吳靈的問題。
“你們有想到民慶市内,符合這種情況的……某種民慶人的共識嗎?”吳靈問道。
“什麽共識?鬼來做飯?屍體炖湯?”瘦子疑惑問道。
吳靈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問題就出在這裏。你們都沒有這種共識,這不符合靈誕生的條件。如果沒有形成靈,他純粹靠自己的力量影響那麽多人——用幻覺讓人發現不到菜品的異常,還有操控人的意識,讓人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出現異常——那他應該是一隻特别強大的鬼,稱之爲有史以來最強的鬼魂也可以。這很沒道理。玄青真人翻過幾乎所有的曆史書,曆史上沒有任何一個名人,帶着……這種執念死去。南宮也查過民慶的死亡人口記錄,也沒有找到可疑的目标。而他到目前爲止,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沒有創造出一個靈,甚至沒想要創造一個靈……”
“所以,他就是個喜歡給人的吃食裏面下‘毒’的大變态?”瘦子發出意義不明的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