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川峰搖頭,“沒有。就我看到了。她……五奶奶一點兒疼都感覺不到,那樣子搓了很久,整條腿都……她後來做飯,我沒看到……我跑了……我躲在房間裏面,一直到吃飯的時候……晚飯是蘿蔔排骨湯,裏面是蘿蔔,但是……但是我看到了蘿蔔帶着血……我也不知道……她睡覺前換衣服,我偷偷看了,她的腿沒有事情。我……”
郁川峰咬了咬嘴唇。
“你覺得是自己出了問題吧?”我有些憐憫。
看多了青葉的檔案,我知道這是普通人碰到靈異事件的通常反應。他們會認爲出問題的是自己。
我在最開始,也有過這種懷疑。但我遇到的事情,實在是無法從科學角度去解釋,反倒是在現實中一次又一次被證實,是真的有靈異事件。這種自我懷疑,我并沒有經曆太多。
郁川峰的年紀還很小,十四五的樣子。他低下頭,柔軟的頭發垂下來。
“我現在不能跟你保證,是鄭哥的媽媽有問題。”我斟酌着說道。
我不太願意在這時候給這個少年某種肯定。如果弄錯了,這無疑會造成很大的麻煩。
陳曉丘詢問:“你還遇到過類似的事情嗎?”
郁川峰吸吸鼻子,擡起頭,眼睛有些發紅。
“沒有。我就是暑假到了叔叔家裏面,看到五奶奶那些……我跟他們都說過,他們都說我看錯了,都覺得是我胡鬧。可我真的看到了。那些飯菜,有股味道……我這些天一直用零花錢買餅幹吃。我打電話給了爸爸媽媽,他們也……我,我……”郁川峰再次咬住了唇。
我看看另外四人,又看向郁川峰。
“鄭哥的媽媽現在住院了,你們吃飯就不是她來燒了。你放心吧。先放寬心。這件事情,我們會找我們朋友來看看。你剛才也聽到電話了。”我安慰這個少年。
郁川峰點點頭,“我能不能要一個你的電話?”
“當然。”我答應下來。
郁川峰松了口氣,掏出手機和我交換了聯系方式。
他沒有馬上收回手機,而是遲疑了一會兒,“我拍下了一點東西……”
我有些驚訝。
郁川峰開了視頻播放器。
視頻畫面有些晃動,不是很清楚。
郁川峰自己的呼吸聲有些響亮,應該是在拍攝的時候靠近了手機。
畫面中是一個廚房。
一位老太太在廚房裏面忙碌。如同大多數這個年紀的老太太,染黑了頭發,但因爲距離上次染發有一定時間,黑發中夾雜了一些銀絲。她穿着碎花的裙子,身材臃腫,腳步移動和彎腰的動作都有些緩慢。
煤氣竈上,有一個鍋子正在燒水。
老太太洗了菜,又開始切菜。
哆哆哆哆的聲音很有節奏感。
她将切好的東西倒入了鍋子中,又去了冰箱,拿出了一盒豆腐。
在這忙碌的過程中,沒有任何異樣。
我看了眼郁川峰。
郁川峰表情緊張,抿着唇,咬着牙關,兩腮的肌肉和下颚都繃緊了。
老太太背對着鏡頭,擋住了流理台。她應該是在切豆腐,落刀的速度比之前要慢一些,一下一下,但仍然很有節奏感。
我從那連續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絲不對勁。
哆……哆……哆……哆……哆!
聲音從輕到響,還伴随着骨頭碎裂的聲音。
視頻中郁川峰的喘息聲消失了。他應該是屏住了呼吸。
終于,老太太放下了菜刀,和剛才一樣,要端起砧闆,将砧闆上的菜都倒進鍋子裏面。
這一回,她的動作有些不穩。
等到她微微側身,砧闆上的東西顯露在鏡頭前,我看到了紅色、肉色的東西。
郭玉潔小小驚呼了一聲,“那是手指頭吧?”
郁川峰哆嗦了一下。拍攝的時候,他應該也哆嗦了一下,視頻晃動了。
“你給其他人看過嗎?”我詢問郁川峰。
郁川峰用力點頭,哭喪着臉,“可他們都說沒有……他們說我看錯了,沒有手指頭。說我看到的可能是砧闆上的東西。”
視頻中的老太太所用的砧闆不是舊式的木頭砧闆,而是帶圖案的塑料砧闆。那上面的确有一些花紋。
郁川峰拍攝的這段視頻清晰度不是很高。他應該是在房間中,偷偷摸摸拍攝下來的。他的手機雖然牌子不錯,但不是攝像頭特别好的那種機型。
視頻暫停後放大,就更加模糊了。原本看起來是手指的東西,現在看來就是一塊馬賽克,分辨不出是什麽。
“那之後呢?她手指還在?”瘦子問道。
郁川峰點頭。
我有點兒懷疑鄭偉的母親已經死了,現在是一隻鬼。可從視頻中,我一點兒都看不出來這一點,沒有陰氣。這和炸雞店的情況也差不多。我越發懷疑這兩件事有聯系。卻是沒有好辦法,立刻解決這件事。
我們五個安撫下了郁川峰。
這少年雖然害怕,但總算沒有失了理智。可能也是因爲,事情沒有到那麽惡劣的程度。鄭偉的母親已經住院,接下來很長時間,她都不可能做飯給人吃,也就沒有人會受害。
敲門聲響起來。
胖子去開門,喊了聲“鄭哥”。
鄭偉臉色不太好看,嚴肅盯着郁川峰。
郁川峰别過頭。
我打了圓場,“小孩子好奇,還特地來道歉。鄭哥,你就别說他了。也不是什麽大事情。”
“不好意思啊,給你們添麻煩了。”鄭偉扯扯嘴角。
我看出鄭偉臉色不好。從早上見到鄭偉開始,我就發現這一點了。原本還以爲是因爲母親住院,家中兩個半大少年無人看顧的問題。現在多了懷疑,我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陣鄭偉。
沒有陰氣,不像是被鬼纏身,也不像是自身變成了鬼。
或者是靈?
我又想到了這件事的一種可能性。
但這個想法也是停留在猜測懷疑的階段。
鄭偉領着郁川峰走了。
看得出來,郁川峰很不情願,還有些可憐地看了看我們。
現在我們是愛莫能助。
目送他們離開,進了隔壁辦公室,我将門關上。
瘦子誇張地抖了抖身體,“這到底是怎麽搞的啊?難不成……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