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女孩咳出血來,臉色愈發蒼白。
圍在床邊的人心急如焚。
我從她們的打扮上,大概能分辨出來,那個穿着華貴的成熟女人可能是女孩的家人,其他或老或少的女子應該就是這戶人家的傭人奴仆了。
她們說的話我依然聽不懂,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附身的對象是那個瓷娃娃,毫無疑問,吳靈是和這個瓷娃娃有關的。我不可能就這樣消滅它。但我怎麽都無法相信,吳靈會傷害一個年輕女孩,并透露出這種邪氣。
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有下人領着人進來了。
我轉頭看去,有些意外地看到了一個中年男人。男人穿着湖青色的長袍,用木簪子梳了一個發髻。他還留了長須,人很瘦削,但看起來精神奕奕,每一步都十分穩健。
這樣的形象,簡直就是電視劇中世外高人的模闆。
眼前的人開始說話。
我以爲那人是醫生大夫,但他似乎不準備給女孩把脈。
視線一掃,他的目光就落在了瓷娃娃身上。
我心中一緊。
中年人指了瓷娃娃,又讓人後退。
他緩步上前,手上捏了法訣。那種手指扭曲交疊的樣子,恐怕不是正常人能夠輕易做出來的。
我緊張得不行,但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了。
瓷娃娃臉上扭曲的邪笑變得平和。它臉上脫落缺失的那點顔料,讓笑容有些殘缺,不過,并不影響它整體給人的感覺。
其他人驚呼着,還有人指了床上的女孩。
女孩的呼吸平緩,臉上似乎也慢慢多了血色。
看似是女孩家人的女人對中年人一鞠躬,眼眶含淚地表達謝意。
中年人擺手,臉色還是很嚴肅,說了什麽。
我舒了口氣。
這樣看來,吳靈應該是沒事了。接下來……
女人忽然勃然大怒,很大聲地說了什麽。
我詫異轉頭。
那些擁擠在這裏的下人跑出去了一些。
女人請中年人到外面去。
我看看瓷娃娃,跟了那中年人出去。
雖然這中年人看起來厲害,但他完全看不到我。
我也不知道能否看到我這其中的區别,是不是對一個人實力的考核,還是僅僅是一種随機性的事件。但這個不明底細、又有幾分本事的人看不見我,讓我是比較安心的。
我跟了出去,就站在廳裏面。
那中年人和女人對面而坐,喝茶說話,隻不過我聽不懂。
過了一會兒,下人們鬧哄哄地又回來了。
她們拖死狗一樣拖着一個不斷掙紮的女人。那個女人身上也算是錦衣華服,至少看起來不像是個下人。
坐在廳裏面的女人再次大怒,幾步跨出屋子,站在台階上,俯視被按趴在地上的女人。
她們說了什麽。
那個被拖過來的女人聲音尖利,另一個女人則是聲音沉穩。
我隻覺得自己在看一場外國戲劇,隻能看,完全聽不懂。
這讓我有些頭疼。
女人一轉身,對那個中年人拱手,說了一句什麽。
被拖過來的女人大聲嚷嚷。
中年人颌首,走出來屋子,對着那個女人揮揮衣袖,開口問了什麽。
那個女人的臉色忽青忽白,眼神中透露出了驚恐。
“……青州吳家……”
中年人又說了句什麽,我居然聽懂了其中幾個字。
青州……吳家?
是我理解的這個意思嗎?
隻是,青州?我曆史不算好,對于這麽個地方,沒什麽印象。至少在那些耳熟能詳的曆史事件中,是沒有出現過這麽個地方的。
但毫無疑問,這個地方,這個吳家,在這裏是很管用的。
那個女人好像被霜打過的茄子,立刻就蔫了,還哀聲祈求,不停磕頭。
女孩的那個家人又說了什麽,中年人點頭。
他從袖袍裏面抽出了一張符紙,交給了對方。
對方将符紙放在了水杯中,又交給了下人。
那個哀求的女人被抓了起來,掰開了嘴巴,應是将那泡了符紙的水給她灌了下去。
這場景好像某種愚昧迷信的施虐現場。
下一秒,女人開始咳血,臉色泛青,并氣若遊絲。她的這個狀态,和女孩之前的模樣很有些相似。
如果不是我自己都處在這種狀态,我就要以爲那張符紙上面有什麽劇毒物質了。但這肯定不是什麽毒,而是一種法術。女孩之前的遭遇,也是中了某種法術。
即使知道有靈異現象存在,這種事情還是讓我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好像看葛家木的人和莫問鬥法,那和鬧鬼有着質的區别。
大概……手槍和原子彈的區别吧。
我恍惚了幾秒鍾,就看中年人似乎要告辭離開了。
那個女人被拖走了,地上還殘留有星星點點的血迹。
中年人的腳就踩在一點血液上。
他忽然回身,說了句什麽。
女人連連點頭。
腳跟一轉,中年人走向了女孩的房間。
我急忙跟過去,就見他伸手将那個瓷娃娃抓住,塞入了寬大的袖袍之中。
我的心情頓時複雜起來。
看來我沒有聽錯,青州吳家,至少“吳家”兩個字是沒有聽錯。
中年人告辭離開,我自然是跟随着他。
但沒有跟多久,我就看到周圍景物變化。
瓷娃娃被中年人擺放在了博古架上,周圍還有其他稀奇古怪的東西。
這一幕場景,讓我不禁想起了事務所内的許多紙箱子。
中年人放好了瓷娃娃,就往外走。
這裏似乎是一建倉庫,沒有窗戶,門也是實木的大門,邊角還包了金邊。
中年人将大門關上,整個倉庫内就一片漆黑。
我忽然有了種詭異的感覺。
好像黑暗中,有許多雙眼睛,許多雙耳朵,還有許多的意識都活躍起來,關注着我。
我四下看看,但這裏沒有一絲光源,我隻能看到黑暗。
是什麽東西?
還是說,這隻是我在黑暗中産生的錯覺?
“嘻嘻嘻嘻……”
笑聲在黑暗中回蕩。
我隻覺得自己被人用針紮了一下,差點兒跳起來。
“又有新來的。”
“新來的,你是什麽東西?”
“你們有人看到新來的長什麽樣嗎?”
“不知道,我沒有眼睛。”
“我聞到了血的味道。”
“我看到了,是吳弈送來的。”
“吳弈啊,吳家這一輩,最出色的就是他了吧。”
“嘁,這一輩最出色又有什麽用?吳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嘻嘻嘻嘻……他們都還沒發現呢。”
“是啊,都沒發現呢。”
我“聽”到了許多聲音,男女老幼,語氣各有不同。
毫無疑問,這房間裏面,有很多東西,很多有意識、有思想,甚至于有自己性格的東西。
不是鬼,而是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