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陌嘲笑了一聲,“他們過得快不快樂跟我有什麽關系?還有啊,那時候是葉子一個人被剩下吧?還有啊,現在,就是到現在,我們還是這副鳥樣!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們這些人面對的是什麽?你腦子還拎不清嗎?!”
古陌的聲音越來越大,直到我聽到電話那一頭,南宮耀喊了一聲“古陌”,他的吼聲才停下來,變成了單純的粗重喘息。
“我知道。”我低聲說道,“我知道我們要面對的是什麽。但是,我覺得,是一樣的。”
“一樣?”古陌嗤笑一聲。
“你們幫了段家,他們那十四年是真的很開心。你們做到了,至少是又做到了一次,解決靈異事件,讓委托人安心。”我沒有被古陌打擊到,繼續說着,“葉青在檔案的記錄裏說過,在最後,17年的那一段錄音中也提到了。你們會好的。”
電話那頭再次安靜下來。
“我會救出你們所有人的。救出你們,還有,保護好我的家人朋友。葉青想要改變現狀,我不知道我做不做得到。但我想,十四年……最起碼,十幾年太太平平、安安心心的生活,我是可以做到的。”
我一手捏緊了手機,另一手也握緊了拳頭。
我不知道自己的能力能做到什麽程度。
我原本對青葉諸人的同情、感動,很抽象。
對于什麽樣的生活是美好的生活,我在此前沒有任何概念。
夏天有空調、冬天有暖氣,躺着玩手機,時刻有電、有wifi,餓了渴了能直接叫外賣……這是網上常說到的美好生活。
在此前,我也覺得這樣的生活就已經夠美好了。
但對青葉的人來說,不是這樣。
對我們這些人來說,不是這樣。
沒有危機感,不用擔驚受怕,古陌和南宮耀不用躲在事務所,葉青不用孤孤單單,劉淼和吳靈也能放下心,這就是美好的生活了。
“如果,能保護更多的人,讓你們也不用擔心家人朋友。這樣……就是最好的了吧……”我喃喃說道。
“很有理想。”古陌恢複了平靜。
如此簡單的願望,也能稱之爲理想了……
我苦笑,轉念又振作起來,“再多的,葉青一定會想辦法做到的。”
古陌再次發出了諷刺的輕笑,“我知道葉子會做到,不用你廢話。行了,你煽情夠了吧?我挂了。”
我聽到古陌最後的聲音有些微的走調,但不等我說什麽,古陌已經利落地挂掉了電話。
我也放下了手機。
我沒有心情繼續看檔案了。
将檔案收拾好,放回到書架上,我就準備休息了。
第二天下班的時候,我看到了徐鐵。徐鐵義憤填膺,對于徐光宗和徐鋼投票的事情,提出了強烈的抗議。
實際上,一張投票都能起到多少作用,是目前誰都說不清楚的。
可能某一個方案以絕對領先的方式,獲得了支持。也可能是幾個方案的票數相持不下,最後的差距僅僅是幾票。後一種情況,才是每一票都是關鍵的一票。
就我們目前收到的投票,投票率很低,各方案的投票比例倒是差不多。
這不是我們有意操縱,公布虛假信息,而是事實就是如此。
有很多人,本來就是懶得投票。他們選擇放棄自己的權利,或者通過其他途徑來得到自己的權利。
可對于多數人來說,按照規則來投票,已經是最好的獲得權力的方式了。
我不知道徐鐵是不是深谙這個道理,還是僅僅想要争一口氣。
他對着我們拍桌子,我們這些拆遷辦的隻能搬出規則來說話。
毛主任這個居委會的主任,也可能是工農六村最後一屆的居委會主任,同時是一個快退休的人了,倒是能夠暢所欲言。
“這一張票,也沒什麽。老徐投不投,其實都那樣了。小徐啊,你不要急啊。而且這不是最後的投票截止。你回去和老徐商量商量好了。”毛主任的态度不硬不軟,十分敷衍。
從這兩天的閑聊中,也可以聽出來,毛主任對徐家狗皮倒竈的事情,很不耐煩。大概,她還有些同情徐鋼這個能幹的兒子。至于徐鐵,在小區裏面是沒有任何人緣的。
徐鐵鬧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一咬牙,轉頭就跑了。
“這不要緊吧?”郭玉潔有些擔心。
毛主任擺手,“小郭你心腸好,那種人不用擔心的。”
“不是,我是擔心徐大爺。他也上了年紀了吧?這樣子……”郭玉潔欲言又止。
毛主任哈哈一笑,“我就是說徐光宗啊。你放心吧。他厲害得很。要不是偏心小兒子,哪會過成現在這樣子啊?”
毛主任随口就八卦起來。
這徐光宗當年做過市鋼鐵三廠的小領導,比不上市鋼鐵三廠的前身,原本慶州制造局時期延續下來的大佬們,但手段也是有一些的。當年市鋼鐵三廠風光無限,徐光宗這個小領導也風光無限。
“……我們實話實說,徐鋼能闖出來,徐光宗也是幫了忙的。那份人脈,是徐光宗拿出來的。本金,徐光宗沒給,他老婆那邊有補貼給大兒子。他老婆被他弄去了紡織廠裏面,也是當領導,低價批了一批貨給徐鋼,這就是第一桶金了。”毛主任說道。
毛主任可不是市鋼鐵三廠的老員工,這些也是她在這邊居委工作之後,從這裏的老居民那裏聽來的。
很顯然,講以前領導的八卦,比講葉青的八卦,更容易讓工農六村的老居民接受。
毛主任這些時日也不是第一次說八卦了。
我們也就是當故事聽。
郭玉潔很主動接話,讓毛主任每次都興緻勃勃。
過了一陣,我們就看到居委會前面有車輛開過去。
“喲,是徐鋼來了。肯定是被徐光宗叫來了。”毛主任湊到了窗戶前面,一點兒都不掩飾自己的八卦心。
郭玉潔跟着過去看。
我坐着沒動。
從小區門口到徐光宗所住的樓,要經過居委會,但站在居委會的辦公室,可看不到人家家裏面怎麽争吵的。
到我們下班,都沒見到徐鋼出來。
有和徐光宗住同一棟樓的,也是個八卦的阿姨,跑來居委會吹空調,順帶就說了那邊的情況。
“……吵得厲害,就聽到徐鐵的聲音了。”老阿姨拍着大腿,“還一股煙味。我看了一眼,那房間裏面都霧蒙蒙的了,不知道抽了多少煙了。我住隔壁,關了門窗都熏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