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覺得那老人對周先生态度有些奇怪,但有可能是兩人當初有什麽龃龉,這才不願意提周先生。
莊懷要是懷疑老人隐瞞了什麽,那其實也說得通。
我想了想,有些擔心這事情直接和引路人聯系上,“還是我去吧。”
至少我面對鬼魂的時候,能看到、聽到、感覺到,不至于像莊懷那樣一無所知,被鬼魂接近了,都沒發現。
莊懷思考了一會兒,點頭答應,“那我到時候拖住他們三個。”
呂巧岚擔憂地說道:“你要小心點。”她想要将護身符給我。
我拒絕了,讓他們兩個多加小心,可我自己心裏面也有些沒底。
從缺失嚴重的檔案中,我們再沒發現什麽關鍵。歪脖子村、哭墳嶺這樣的地方,檔案中沒提到,倒是我們沒去過的一個啞巴村,這些檔案中有一頁詳細記錄了村子的情況。
那算是一個因果輪回,報應不爽的故事,就是村子裏的人污蔑一個老實人偷竊,将他的田地給占了不說,還拔了他的舌頭,防止他報官告狀。等到那個老實人窮困潦倒,餓死在街頭,被官府的義莊收了去,草草掩埋後,那個村子的人就開始犯病,一個個的都陸續變成了啞巴。
這和歪脖子村的事情有異曲同工之妙,但記錄中,并沒有提及鬼魂,隻說是報應。村子後來的結局也沒有記錄。
看起來,那個村子是沒有鬧鬼。
那三個人這時候才回來。
我和莊懷對視一眼,就去問了問洗手間的位置。
“在二樓,走到底就是。”大爺回答道。
我謝過之後,就上樓去了。
檔案館裏面靜悄悄的,外頭有人聲傳進來,都變得很模糊。
上樓的時候,隻聽到了我一個人的腳步聲。
浸濕的鞋子發出有些滑稽的聲響,那種潮濕的感覺,也讓我覺得不舒服。
走廊很昏暗。我之前上來,以爲這裏就三間房,因爲隻有三間房挂了牌子,現在多往前走了一段,才發現這裏一共是四間房。前面的三間房中,一間挂了“信息庫”的牌子,門鎖了,但從門口小窗往裏面看,房間裏面擺了四五台電腦,另外兩間則是辦公室和洗手間。洗手間對面,就是我之前沒看到的房間。
辦公室上了鎖,但那間房并沒有。
我擰動門把手,推開房門,就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陰氣。
滴答……
我聽到了房間内傳來的水聲。
房間裏面,一個渾身濕淋淋,還滿身泥土的老人站在那兒,臉上是麻木的表情,皮膚是一種詭異的灰白色。
他的白襯衫肩頭有一些暗紅色,痕迹一直延伸到了胸口。
我頓時覺得頭皮發麻。
他的眼睛都泛着白,看起來很不正常。
我不知道他視線的焦距在哪兒,可能是在看我,也可能是在看……
我挪開了一步,讓開了門口的位置。
他泛白的眼珠子沒有因此轉動。
這個鬼魂好像失去了神智一樣,就是一個死物。
我正想着要進入房間,就看到那鬼魂的身影閃了閃,就這樣消失了。
我剛要擡起的腳就放了下來,先看了看房間内。
這樣一看,我就看到了一面牆的舊報紙。看起來是用舊報紙糊牆,當了牆紙。但我在那些話舊報紙的縫隙中看到了反光。窗外的太陽正要就照在那上面,所以反光很刺眼。
我小心翼翼地走進了房間,蹲下身,将翹腳的報紙掀開。
我看到了在房間内沒見到過桌腿。
刺啦一下,我一個用力,将這張報紙完全撕下來。
報紙都用漿糊粘在一起,我撕開一張的同時,許多張報紙連帶着被我撕下來。
大片的報紙被撕開,露出來是大片的鏡子。
鏡子很薄,就像是一張硬卡紙,貼了一面牆。同時,上面還貼了褪色的宣傳标語。
我在其中沒看到自己的倒影。
而那鏡子中,也不是簡陋的單身漢房間,沒有低矮的單人床,沒有鐵絲拉出來的晾衣杆,也沒有堆在椅子上的衣服,更沒有放了日用品和廚房用品的長桌。
鏡子中,是一間辦公室,還是單人的辦公室。
之前看到的那個鬼就坐在辦公桌前,沒有那種麻木空洞的神情,而是一臉的嚴肅,正在伏案工作。
桌上的台燈亮着,昏黃的光線暈染整個房間。
那個老人忽然擡起頭,看向了門口的方向,放下筆,推開椅子,起身走向了門口。
門打開了。
那個叫二子的老人走進來。當然,他很年輕,臉上沒有皺紋,身形筆挺,正處在年輕力壯的時候。那張臉倒是沒有多大的變化。
他臉上也有着年輕人的激動憤慨,大聲說着什麽,手臂揮舞着。
老人皺着眉頭,正要說話,但張開嘴後,捂住了心口,臉色泛青。老人倒在地上,那個年輕人的動作戛然而止,心驚地低頭看着老人。
鏡子上亮起了刺目的白光。
我眯起眼,擡頭看向天花闆。
天花闆上的日光燈亮了起來,照得整個房間都白花花的。這其中也有那鏡子的功效,反光效果實在是太好了。
我再看那面鏡子,鏡子裏的畫面已經恢複正常,也映出了我的身影。
我将手按在了鏡子上。
如果我的能力能用上,鏡子的時間逆轉……隻是稍微逆轉一些。說不定能看到陳曉丘和陳逸涵……
我的手底下忽然一片血紅,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血液覆蓋了鏡子,将其他景物都遮蓋掉了。
我慌忙擡起手。
那些血色并未消失,還在鏡面流淌。
誰的血?
剛才那個鬼身上有血……
可剛才那個鬼明明就是那個鏡子中的老人啊!
周先生……周先生是病逝的,那麽,鬼身上的血迹呢?還有那些泥土污漬呢?
我忽然意識到,有什麽地方不太對。
是有事情我還沒看到,就被突然亮起的燈給打斷了?
我回過神,發現本來在鏡子中流淌的血正在往外滲。血液劃過鏡面,滴落在地上。
“啊!”
樓下傳來驚天動地的慘叫聲,不屬于我聽過的任何一個聲音。
我正要沖出房間,去樓下看看,就聽到了背後清脆的木闆敲擊聲。
門口,一個佝偻的身影擋住了我的去路。
那個叫二子的老人淚流滿面,腳步蹒跚地往房間裏面走。
我意識到,這人,其實是鬼,一直都是鬼。
二子低下頭,微微擡起手,手中握着一支鋼筆。他顫抖的手根本握不住那支鋼筆。鋼筆落地,上面沾着的血迹也甩落在地上,星星點點。
房間内的空氣忽然變得粘稠無比,那種粘稠的陰氣讓我硬生生打了個激靈。轉頭看去,那面染血的鏡子中,一個遍體鱗傷的身影走了出來。
正是那個引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