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連成了一片,天地間僅剩下了這一道聲音。
我都覺得有了耳鳴,除了雷聲外,還聽到了從腦袋裏面傳出來的蜂鳴聲。我不禁頭暈眼花,差點兒一下子栽倒在水泊中。
那個警察也沒好到哪裏去,直接捂住了耳朵,身體搖晃了幾下,好不容易穩住了身體。
也不會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一道巨大的閃電照亮了整個天空,雷鳴聲停止,彙鄉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我感覺到雨勢減小了。擡頭看去,頭頂的烏雲也不再是那麽沉重。隻不過,周圍建築物内的燈光都沒了,彙鄉好像陷入了大停電中。
天空好像慢慢放晴,積水還沒退去,但暴雨停下,不再打得人生疼,情況也是得到了改善了。
那個警察張大嘴巴說了什麽,可我聽到的還是蜂鳴聲。那個警察似乎也遇到了同樣的情況,掏着耳朵,嘴巴開合。
我給他打手勢,他點點頭,神情略有些慌亂。
我們淌水往警局走。水聲我都聽不到,隻能感覺到這些積水拍打自己的雙腿,阻礙自己前進。
已經看到了警局大門,也看到了警局内搖曳的手電光。
我還是聽不到聲音,進到警局裏面,就看到裏面的警察們聲嘶力竭喊着什麽,場面滑稽可笑。這裏一片混亂,但也有人注意到了剛進來的我和那個警察。
要說失去聽力和說話聲音,人類也是有辦法交流的。
好不容易在手機上打了字,說明了情況,警局裏的警察才慌亂忙碌起來。
我所提供的信息也不過是那些屍骨。那些鬼是來找親人屍骨的,隻不過這陣仗實在是有些大。
現在這麽混亂,我跟着警察要去法醫部看看,也沒有人想起來攔我。
法醫部被彙鄉的警局安排在了地下室。
因爲停電,下樓有些麻煩。
連夜加班的幾個法醫看起來很淡定,碰到了人來,還有些感慨的表情,下意識張嘴說了什麽。
“……剩下骨頭,不然這……”他話說到一半,停了。
“哎,能聽到了!”有人拍了拍耳朵。
“嗯,是能聽到了。話說,你們來幹什麽?之前送來的屍體都是骨頭,好多年了都,停電了也不影響啊。”剛才那法醫倒是鎮定,看來是早就知道聽力很快能恢複了。
警察們這才想起正事。
他們交流情況的時候,我的視線移動到了一邊的小門。
我不知道那個房間是做什麽用的,但我看到了一個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站在那裏。他的穿着打扮可不是現代人的。我也一眼就看出來,他是個鬼。
他沖我笑了笑,對我招招手。
我猶豫了一會兒,就走了過去。
這麽走過去的時候,我還握住了胸口挂着的護身符。我也沒走到他面前。他轉身進了那間屋子,我就停在了屋門口。
到了這房間門口,我頓時愣住了。
從外頭那些手電的光照中,我看到了房間裏好幾床的屍骸,都是白骨,還都沒了頭。
那年輕鬼魂就站在一張床旁邊,神情百感交集,俯視着床上的無頭屍骨。
光從這鬼和這屍骨的體型來看,他們應該是屬于同一個人,這屍骨是這年輕鬼魂的。
我想到了什麽,脫口問道:“你是那村子的……”
年輕鬼魂轉過頭來看我,對我颔首,“就是我。真是多謝你了。不然,我也不知道哪一年才能重見天日。”
“那場暴雨呢?你的那些家人……”我糾結地問道。
“他們知道我被解放了,這才來接我。我也該回去了。”年輕鬼魂歎了口氣,“我生前放浪形骸,行事無所顧忌,隻憑心意,未到弱冠,就死在了那女鬼手中,這麽多年也不得超生,還連累了家人。現在,是該回去盡到我應盡的責任了。”
我沒吭聲。
聽這鬼的意思,他上次跟我講的那些故事不是事情的全部。
年輕鬼魂道:“我時間不多,本來你若是不來,我也沒辦法。但看來,老天爺是站在了你這一邊。”
我心頭一跳。他似乎完全不知道老天爺已經瘋了,它站在哪一邊,未必是什麽好事情。
年輕鬼魂卻是已經繼續說下去:“這彙鄉,并非我祖籍。我家老祖宗被當時的朝廷派到彙鄉來當父母官,在他來之前,彙鄉不過一片荒野,這官職來得也很是複雜。我過去叛逆,也沒好好聽家中長輩說這些舊事。你或許能從彙鄉的一些地方志中找到彙鄉的由來。從老祖宗在彙鄉當官之後,我的家族就一點點搬遷到這裏,成了這裏最大的一戶人家,也可說是土皇帝。到我這一代,我家已經紮根在彙鄉,和這裏融合在一起了。”
年輕鬼魂說到此,笑了笑,“當時,彙鄉的城隍廟裏面供奉的就是我家老祖宗,還有許多老祖宗的長生牌位。時過境遷,那些東西現在都沒了。在變故剛起的時候,也就是我被鬼殺死的時候,我家裏便有長輩說,這是要變天了。你……”
他的聲音變得飄渺。
我聽到了遠方傳來的地動山搖之聲。
年輕鬼魂臉色一變,那身影陡然一陣扭曲。
我瞪大眼睛,就看到那鬼魂在我面前被扭曲成了條條碎片,消散在房間中。
“高人啊!”
“大神!”
我回過神,扭頭看到了戰戰兢兢的幾個彙鄉警察。他們的神情實在是有些配不上身上的制服,但我現在也知道,這算是當地的風俗了,他們的本職工作——打擊犯罪——被完成得無可挑剔。
“剛才怎麽了?”
“地震了?”
相比于彙鄉的警察,兩個外地調來的警察就不怎麽關心我。
我想到剛才的地動和那鬼魂的詭異消失,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可現在,我一個人真的是起不到什麽作用。
一直到天亮,積水退了,政府部門加緊工作,我才聽說了消息。
哭墳嶺,塌了。
那一整座山,都塌了,幾乎是山崩地裂。
詭異的是,哭墳嶺下頭的村莊和附近的地方都完好無損,被毀壞的隻有哭墳嶺。
在現場調查的救援隊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傳回來的照片中,那一座山就像是橡皮泥,被人用手指壓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