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說的,如果說某個鬼變得更強,活着僅僅是彙鄉這邪門地方有了變化,那還好說,要是是因爲整個世界都發生了改變……
我不禁感覺到了一絲恐懼。
莊懷看了我一眼。
他問老頭:“那座山上有些什麽?”
老頭擺擺手,“沒什麽東西,就是一些墳,以前的墳。要是上報上去,說不定還會有考古隊的來看看。不過啊,沒人敢。前些年村子裏有些後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扛着鏟子就上山要挖墳,還說什麽說不定能挖出些老古董,值大價錢。那一鏟子還沒下去,就聽到了哭聲,吓得跑回來了。”
“他們沒事吧?”莊懷警惕地問了一句。
老頭又是擺手,“那可就不知道了。這事情可不光彩。哭墳嶺都多少年了,村裏人都知道鬧鬼。那些人還去冒犯。那幾家人後來都搬走了,聽說是去外地打工了,也不知道活沒活着。唉,這也是這些年的麻煩啊。現在的年輕人……”
老頭搖頭感歎。
恐怕,彙鄉中變成外地人的本地人不止孟一凡一個。
莊懷又問了有關外地人失蹤和鏡子的事情。
老頭也是道聽途說,内容和我們之前聽到的差不多,沒什麽新線索。
再說到歪脖子村可能有個犯罪團夥藏身其中,還開了非法賭場,老頭聽得連連點頭,倒是頗爲贊成這種說法,可也不能提供給我們什麽線索。
末了,莊懷随口問起村子裏剛才的反應。
“這山上哭喪,山下就要變天。”老頭說了一句,忽然“咦”了一聲,探頭往門外看看,“今天倒是稀奇了。這雨怎麽還沒下下來?”
我側耳傾聽,除了哭聲,我沒聽到其他聲音。
那哭喪的聲音可是持續了很長時間了。
老頭的臉色難看起來,“還沒哭停?哎呀呀,這可是……”
他急了起來,突然站起身,對着後頭大吼了幾聲。
沒人回應。
老頭往後頭小跑。
我們隻能跟着出去。
這廳後面應該是廚房一類的房間。
外面看,這小樓有三層,廳裏面也沒個樓梯。
我們跟着老頭到了廚房,才發現這樓的樓梯建在了這麽個地方。
剛才見過的老闆從樓上下來,披了頭發,衣服也有些亂,臉上還有紅印子,看來剛才是在睡覺。
老頭和她是用方言交流的。老闆做了個驚訝的表情,探頭看看窗戶外。
窗外是明媚的陽光。
“以前是什麽樣的?山上哭喪結束,山下就會下雨?”莊懷擦嘴問道。
陳子安震驚道:“這事情,我在城裏面從來沒聽說過啊。哭墳嶺還有這個說法?我上次來,你們這兒一個老大爺也沒說過這事情啊!”
老闆沖陳子安翻了個白眼,跟老頭說了什麽。
老頭憂心忡忡,一邊聽老闆說,一邊對莊懷道:“可不是嘛。山上哭墳哭完,山下就要下雨了。哭得越久,這雨越大。”他又耐心對陳子安說道:“這事情,好多年都沒人碰上了。我能聽到哭聲,其他人不能。我也不是一出生就能聽到的。再往前數,我爺爺的爺爺那一輩,有個人能聽到,那人短命,聽到哭喪聲音不到十年,人就死了。我往常聽到了,也不當回事。山上以前隻是哭一會兒,一年就那麽兩三趟,還是這兩年……”
老頭的唠叨沒結束,我們所有人都聽到了一聲炸雷。
那轟隆隆的聲音掩蓋了老頭的聲音,震耳欲聾。
幾乎是在眨眼間,外面的天就黑了,嘩啦啦的瓢潑大雨之聲,讓人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所有人都有些被震住。
窗戶外,沒了任何光,屋子裏沒開燈,一下子也仿佛進入了黑夜。
老闆張大嘴巴,應該是叫了一聲。
老頭也吓得不輕,胸口劇烈起伏。
莊懷拿了手機出來照明,大聲詢問兩人電燈開關在哪裏。
兩人慢慢冷靜下來。
廚房的電燈開關在門口。然而,老闆按了好幾下,電燈都沒亮起來。
可能是保險絲斷了。我們一群人隻能在跟着老闆去換保險絲。
幸好這是在農村,換在大城市,要遇到這種事情,隻能打電話叫物業,看物業的态度決定什麽時候能用上電。
但情況并沒有如預想中的那樣簡單。
換了保險絲,燈還是打不開。這我們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這邊可沒有物業可以叫來修燈。
老頭的臉色有些發白。
我們扶着老頭去了廳裏面。
老闆拿了個大功率的手電出來,忙前忙後,給老頭倒了水。
老頭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将視線投到了我身上。
老闆臉色鐵青,眼珠子顫動,十分害怕,但總是瞟着我們。
他們大概是将我的出現、突如其來的暴雨和鬼故事中坑了彙鄉人的那些異客聯系起來了。
我聽了聽,沒再聽到哭聲。也不知道是不是哭喪已經停了。
我想着找個什麽話題說說。
這大暴雨,我們暫時也離開不了這裏。
老頭的嘴唇動了動,說了句什麽。
我沒聽清,大聲問了一遍。不這樣說話,說話聲就要被雨聲給掩蓋了。
老頭呼了口氣,沒說話。
那老闆倒是大嗓門地嚷嚷:“咱們這兒有個說法,那死了人,葬了人在山上,幾百年都在那兒哭喪的,是被旁邊村子給禍害了!他們那兒鬧鬼,咱們這兒大地主家的少爺調皮,去那裏看熱鬧,回來就死了,轉頭,一大家子都沒了,就留下了那些墳和哭墳的鬼了!”
我不禁看向老頭。
老頭的嘴皮子又動了動。
老闆接着說道:“這整個彙鄉,最開始鬧鬼的就是旁邊的歪脖子村!那些個鬼故事也是從那兒開始的!你們要找他們就去那兒啊,到我們這村來幹什麽啊!”
她說到最後,都委屈上了,還有些怨憤。
我感覺到了一絲異樣,一伸手,攔了其他人,讓他們後退。
老頭的嘴皮子和老闆的說話聲都停了下來。
突然,老闆整個人呆愣住。
我腦海中靈光一閃,馬上大聲問道:“引路人!那個引路人是誰!”
老頭的嘴唇再次動了幾下。
老闆拔高了嗓門,語氣卻是平靜了下來,和她之前的說話腔調截然不同,“我不知道。我死了好些年,看到他和我家裏人的鬼魂見過,每一個都見過,每次都是說一番規矩,就消失了。他那時候沒看到我,五六十年前才找到了我,讓我遵守規矩。我不知道他是誰,但他以前是住在那個山洞裏面的,後來不知道搬到了哪裏去,總該是在彙鄉這塊地方。”
陳子安已經驚呆,指着老闆和老頭,嘴巴大張大合,不知道說些什麽。
呂巧岚和莊懷隻是露出了一絲詫異。
“他把你這樣的人叫異客,還定了規矩,應該是害怕你們的吧。這麽多年了,你是我知道的第二個找到歪脖子村的異客。希望你能結束掉彙鄉的事情。”
老頭的臉上浮現出了疲憊,老闆的聲音裏面也透露出了疲憊。
老頭看向了窗外。
“他們哭了我那麽多年,我每天都能聽到阿娘的哭聲,卻連和她見一面、捎個信都做不到……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