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按捺不住,逼問道:“爲什麽不回答?你們是不是做了什麽?”
翔子很茫然地說道:“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你這麽一說我才發現……除了到我們這邊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咱們這兒的事情。出去打工的那些老鄉,雖然有說吧,但外面的人不信……我們這地方……呃,鬧鬼是有些多……”
翔子說的支吾,但大緻意思我能明白。
彙鄉鬧鬼豈止是有些多,是太多了。而且彙鄉人自己編的故事,就扯淡得厲害,很多就是純粹的道聽途說。
拿原版的彙鄉人鬼故事放到網絡上,一定會被許多人罵假。
可我隐隐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對。
翔子覺得莫名其妙,也說不明白怎麽回事。
我挂了電話後,讓瘦子别急着做這件事。
“不太對勁。彙鄉這地方……”我沒法描述出心裏的詭異感覺。
胖子說道:“真的弄到了網上,反倒是有些不好收拾,謠言的走向未必是按照我們心意進行。要是弄巧成拙……”
瘦子想了想,洩氣地放棄了這個主意。
主要是我們沒什麽錢,不可能在這方面投入大筆的資金,和娛樂公司完全不一樣。
瘦子說道:“要是和星途傳媒那樣大手筆撒錢宣傳,這事情就能定下來了。”
我是不太關注娛樂圈的事情,八卦也就是掃一眼,對于娛樂公司毫無了解。
沒想到胖子居然能接一句:“《愛已傾城》那個制作公司?”
這個名字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在新聞上看到了,已經開拍了啊,場景做的很真,道具蠻厲害的。”胖子說道。
“是嗎?我感覺一般。他們水軍倒是請了不少,而且很有規劃,一點點曝光,控制得很好,熱度也保持住了。”瘦子說道。
郭玉潔關心的是演員明星,隻說劇照和角色定妝照。
我問了一下劇情,三人都不知道,制作方沒公布。
古陌雖然很自信,說按照楚導兒子的做派,這部電影一定被改得面目全非,變成徹頭徹尾的商業撈錢作品——從選角上來看,的确有這種傾向——但我還是會有些擔心,生怕那個女鬼會不開心自己的人生經曆被影視作品改得面目全非,再次做出襲擊主創人員的事情來。
不過,這事情其實距離我挺遙遠的。
瘦子他們扯開話題,也不過是聊天中自然的發散思維。我想,他們還希望轉移話題後,我能放輕松一點。
彙鄉的情況不好,但也沒惡劣到我無法應對的程度。
至少,我沒有像陳曉丘他們一樣直接失蹤。
殺生不殺熟和鬼打牆這兩點沒有應驗在我和呂巧岚身上。
瘦子他們又關心了我幾句,就結束了聊天。
我洗了澡,就準備早早睡了。
期望今晚能夢到某個鬼,能夠知道更多有關彙鄉的事情。
我如願快速進入了夢境中。
夢境中有哭聲響徹了周圍的空間,聽起來像是哭喪,有女人喊着什麽名字,用的是方言,我一時沒聽懂。
鼻尖萦繞的是燒紙的煙熏氣味,香燭的味道,還有一些舊房子的潮濕發黴氣味。
我的視野漸漸亮起來,就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一間舊房子,一室一廳,完全是幾十年前那種老舊的裝修方式,家具同樣是很久的款式。
我正對面就是一個靈堂,黑白遺照上是很大的一個“奠”字,周圍兩排花圈,看起來和這間房一樣寒酸。
花圈上的挽聯寫了“孟華”這個名字,應該就是遺照中中年男人的名字了。
玻璃窗反光,讓我看到了自己附身對象的影子。
和那張遺照一對比,我知道這次夢境的對象是誰了。
是那個長途汽車站中看到的鬼,那個學生的家人。
孟華的視線移動,我看到了那個學生。
雖然相差得有十歲,但我能看到那個瘦小男孩和那個學生的很多共同處。
他扶着幾乎要哭暈過去的女人,茫然不知所措。大概,十歲的小孩還不懂死亡的真正意義,也可能是遲鈍地還沒來得及悲傷。
屋子裏來祭拜的人都說着方言,我實在是聽不懂。
孟華又隻是盯着那個孩子看。
我感受到孟華心中的空茫。他大概也遲鈍地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死了,變成了鬼。
小孩到處亂看,像是在尋求什麽幫助。他的視線掃過玻璃窗的時候停了下來,又轉頭看看孟華站立的方向,滿眼疑惑。
大哭的女人粗魯地扯過他,哭得更加聲嘶力竭。
我知道她有傷心難過,但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樣歇斯底裏。這應該是在哭喪吧。哭喪的時候,就要大聲哭出來。
我不确定彙鄉這邊是不是有這種傳統。我參加的喪禮屈指可數,都是一些不熟的同事。我們家人丁單薄,那些同事的喪禮我也就是去參加追悼會,遺體告别、送去火葬的時候,總有死者的家屬大聲哭喪。
我心中将這個女人的行爲往好的一面想,事實卻是依照我心裏的陰暗猜測來發展。
房間裏聚集的人很快吵起來,有人和女人拉扯。
女人如同小賣部的老闆娘、翔子的那個嬸嬸,極其潑辣,和人吵了起來,臉上的淚痕都沒擦,原本悲傷痛哭的表情變成了一臉彪悍,轉變得毫無違和。
和她吵架的男人也是個變臉高手。之前孟華的餘光中,這個男人也抹着眼淚,傷心欲絕,現在就撸起了袖子,和女人撕扯起來。
旁邊的人皆是如此。
小孩被撞到了一邊,沒有人理睬,愈發惶恐。
孟華這時候總算是清醒了一些,動了起來,一下子穿過打鬧的人群,到了孩子身邊,抱住了孩子的身體。
孩子擡起頭,疑惑地叫了一聲:“爸爸?”
打架的大人根本沒聽到。
我卻是突然能聽懂那些人的方言了。
“我哥的喪葬費你們憑什麽不出?喪葬費不出,你們還想要賠償金啊!”
“那是我外甥的撫養費!這錢就應該給我外甥!”
“那行,歸凡凡!凡凡我看着,不用你們這群白眼狼管!”
“你做夢呢!你才白眼狼!我姐夫貼了多少錢給你們了?這個家都被你們給搬空了!”
“你姐早死了,姐夫什麽姐夫!我哥貼我錢怎麽了?要怪就怪你有個短命的姐姐!你想要撈都沒地方撈!”
孟華低頭看着驚恐到哭泣的小孩,陡然憤怒起來。
我感覺到周圍的陰氣加重,房間一下子陰氣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