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這麽做的人——或者說鬼——隻有葉青了。
葉青這樣主動,讓我不禁想到了最開始和事務所有接觸的時候,我向葉青求助,葉青扔過來的打火機。
那似乎也是唯一一次,葉青主動拿東西給我,之後頂多是做個指點。
他控制我身體行動也隻有在最開始的時候。
消滅和服上的鬼,解決王大娘事情的契機,都是他用這種方式給我提供幫助的。
那時候我的能力還有些古怪,開了陰陽眼,可是并不能進入夢境。
不,準确來說,那時候我是單純地做夢。
我夢到了和服那個女鬼的過去經曆,卻也隻是作爲旁觀者,快進着看完她生前的故事。
之後事情的發展就跟脫缰的野馬一樣,完全超出我的預料了。
我回憶到此,突然怔住。
陳曉丘已經伸手去拿護身符,口中稱謝。
我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陳曉丘疑惑看向我,“怎麽了?”
我的身上冒出汗水來。
從那個打火機開始……
從我撿起了打火機開始,我才擁有了能力,我才和青葉的糾葛越來越深,和這些靈異事件攪合在一起。到現在,我甚至都有些習以爲常了。
“不要收鬼送給你的東西。任何東西,任何鬼,都不行。”
葉青之前說過的話回蕩在我的耳邊。
我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心一路往上蹿到了腦袋,讓我渾身發冷。
陳曉丘看看我,看看護身符,又看看沒有人的身旁。
“我……我們……”我結結巴巴,不知道該怎麽說。
來求助的是我們,這主意都是我出的,我也想着能不能從葉青這裏拿到護身符。
可現在,護身符真的被葉青扔過來,我不敢接了。
我也不能讓陳曉丘接。
“呵……”
我聽到了一聲輕笑,似歎息,似滿意。
我身上的雞皮疙瘩都站了起來。
陳曉丘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過來吧。”葉青平靜地說道。
我看不見他,但聽到了清晰的腳步聲。
這種情況讓我更加不知所措。
陳曉丘倒是比我能拿主意,直接站起來,任由護身符從膝頭滑落,掉在地上。
我還抓着她的手臂,跟着她就站了起來。
葉青去了走廊中的房間。
我看到那扇門打開,就像是被人拉開了。
我深呼吸,松開抓着陳曉丘的手,先行一步,走入了那間房間。
“你自己拿吧。”葉青說道。
我轉頭。
他的聲音是從門邊上傳來的。
上次拿護身符的箱子就放在老地方。
我呼出口氣,打開箱子,拿出了一枚護身符。
陳曉丘就等在房門口。
“去了彙鄉,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像這次就很好,你學聰明了。”葉青不鹹不淡地表揚了一句。
陳曉丘看看那沒人的地方。
我臉上發燙。
我一時間都不确定葉青是不是在諷刺我。
“彙鄉到底是怎麽回事?”陳曉丘從我手中接過了護身符,提問之後,又解釋了一句,“林奇不去彙鄉,去那裏的隻有我。”
我聽到了門的聲音,也看到門闆晃動了一下。
我幾乎能想象葉青原本靠着門闆,現在站直了的模樣。
當然,他的臉上打了馬賽克,模樣會有些奇怪。
“隻有你去?”葉青的語氣很古怪。他又笑了一聲。
我實在弄不懂他怎麽了。
陳曉丘卻對此沒有任何驚奇,肯定地回答:“隻有我。林奇剛才也說過了,是那邊的警察通知我過去。”
“那你可能需要另一樣東西。”葉青說道。
沒聽到腳步聲,我隻感覺到有一股涼風從我身上吹過。
陳曉丘蹙眉,側身讓開位置。
我看着對面房間的門打開,硬生生打了個激靈。
叩叩!
葉青敲了敲一個紙箱。
陳曉丘主動走過去将紙箱拆開。
我跟過去一看,紙箱内的東西讓我大驚失色。
那是一箱子破爛的泰迪熊,肮髒,破舊。它們被塞在狹小的紙箱内,擠成了一團。
我看到了其中一隻泰迪的臉。
雖然這些熊其實長得一樣,但我認識這張臉。
這是呂巧岚的泰迪熊!
那張全家福上的泰迪熊!
我還記得那個事件,呂巧岚的恐懼、擔憂和欣喜,我都記得。就連檔案最後的全家福照片,以及那之後我夢到的泰迪熊經曆,我也全部記得。
全部,全部都在這兒……那些玩具熊全都在這裏!
呂巧岚呢?
那個很喜歡自己泰迪熊玩偶的女人呢?
爲什麽她珍而重之的泰迪熊會在這裏?
我擡頭去尋找葉青。
陳曉丘已經從糾纏在一起的泰迪熊中抓出來一隻,正是呂巧岚的“熊熊”。
那隻熊的玻璃眼珠少了一個,肚子被劃開,肮髒的棉絮從裏面耷拉出來。那些棉絮都結在一起,完全沒有蓬松的質感。
“這些熊是……”陳曉丘沉吟着。
“就是你們想的那些。”葉青的聲音中多了嘲諷的味道,“呂巧岚把它們扔掉了。”
“啪嗒”一聲。
我看到陳曉丘拎着的那隻熊僅剩的眼珠子掉落在地。
一瞬間,我仿佛是聽到了水珠落地的聲音。
陳曉丘低下頭,看着那枚在地上滾動的塑料半球。
她突然換了一下姿勢,不再拎着熊的胳膊,而是将他放在了臂彎中,蹲身撿起了它的眼睛。
“爲什麽?”陳曉丘問。
“因爲受不了。”葉青回答得含糊,話鋒一轉,“你要去彙鄉,就帶着這個保護你好了。順便,将它們埋在那裏。”
“埋在哪裏?”陳曉丘将那隻殘破的熊抱在身前。
“找個沒人的地方埋了就行。”葉青随口回答。
他們兩人的交談,讓我插不進嘴。
陳曉丘已經點頭答應,還将熊和紙箱重新打包好,直接抱起來準備帶走。
我伸手去幫,陳曉丘謝過。
葉青不再說話了。
我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問,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陳曉丘對着空蕩蕩的事務所道謝、告别,我也隻能跟着說“再見”。
下樓的時候,我終于是按捺不住,問陳曉丘:“你和瘦子上次來,葉青也是這樣的?”
“嗯?”走在前面的陳曉丘回頭看了我一眼,随即點頭,“差不多。他也給我們指了箱子,讓我們拿東西。我問了他用法,他讓我問南宮耀。”
聽起來,葉青面對陳曉丘的時候,挺願意直接語言交流的。
“有點兒像是合作關系。”陳曉丘補充了一句,站定後,轉身看我,“買家和賣家的合作關系,簡單直接,沒有其他多餘的瓜葛。”
我歎氣,“你是說,我和他之間是另外一種合作關系?利用和被利用?”
還是幹脆,就是欺騙和被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