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廁所的門鎖是簡易的插銷,這種門一般不可能是反鎖的。
因爲那時上廁所的人多,有的女生等得不耐煩,彎腰從門底下的空隙中往裏面窺視,沒看到人,再敲門,也無人應答。
“……有可能是門壞了,哪裏卡住了。幾個女同學抱怨了一下,就沒再管了。那時候,門裏面沒人……是那一間吧?第一間隔間。”妹妹求證道。
李星方笑笑,“别緊張。你還記得什麽?”
“中午我去廁所,那扇門還是關着,也有人看過。是剛吃好飯的時候,十二點二十左右。”妹妹思索回憶着。
“嗯,再然後呢?是什麽時候發現武晨曦不見的?”李星方循循善誘。
“快要自習的時候。一點鍾自習,但一般十二點三刻的時候,所有人都該回教室了,老師是一點鍾來。那時候歐陽先發現武晨曦不見,問人有沒有看到,又去廁所找。還有鄒文燕。她們三個原來關系很好,鄒文燕在隔壁班。我看到歐陽去隔壁班,然後拉着鄒文燕一塊兒去了廁所。再後來就是……就是叫聲……有女生在叫,我不知道是誰……”妹妹打了個哆嗦。
我摟住了妹妹的肩膀。
妹妹抱着我,有些磕巴地繼續說道:“我們班有人出去看,廁所那邊有女生跑出來,說死人了,還有好多血……我,我站在教室門口,看到鄒文燕從廁所裏面爬出來。歐陽是後來被人架出來的……”
“你最後一次看到武晨曦是什麽時候?”李星方問。
妹妹低頭,“我也不知道,吃飯的時候沒注意,上課的時候她應該在教室裏面吧……我們班座位都是坐滿的。”
“好的。林同學,能麻煩你到隔壁教室等一會兒嗎?”李星方忽然說道。
妹妹擡頭。
陳逸涵看向我。
“我們有些事情和你哥哥說。”李星方笑道。
妹妹抓住了我的手臂,手上很用力。
“你别擔心,不是不好的事情。是有關你那個同學歐陽的。上次你哥哥送歐陽回家過吧?”李星方說道。
“你們要問什麽?那是我拜托我哥哥的,是我跟歐陽提到之後,歐陽說了,我拜托我哥哥的。”妹妹急切說道。
“你放心,不是不好的事情。主要是問一下有關歐陽同學的事情。你不知道吧?歐陽同學的姑奶奶是你哥哥工作的那個小區的老住戶。”李星方安撫道。
我驚訝看着李星方,又看向了陳逸涵。
陳逸涵點頭,“歐陽笑的家人情緒很激動,提到了一點有關那個小區的事情。”
妹妹緊張看向我。
我拍拍妹妹的後背,“别擔心,沒事的。剛才不是還說過,我同事這位陳局長的侄女嗎?你在外面等一會兒……”
我這麽說,又有些不放心。
李星方已經叫了外面的警察。
進來的警察是個女警。
“還有些同學也在旁邊的教室。”李星方再次安撫妹妹。
妹妹猶豫地看向我。
我對妹妹笑了笑。
那個女警察的态度很溫和友善,拉着妹妹出去,問一兩句無關緊要的話,讓妹妹放松。
門關上,我嚴肅地看向了陳逸涵。
“沒撒謊,她的姑奶奶真的是工農六村的前住戶,幾年前被家裏人送到了養老院,房子也轉手賣掉了。”陳逸涵淡定說道,“她從進了養老院之後,就一直咒罵,說兒女不孝,說他們賣了房子,他們都要遭報應的。一開始沒人當回事。”
李星方歎息道:“她住在頂樓,腿腳又不方便,她兒女也是考慮這一點,想要給她換房子,她不同意。這件事有幾年了,演變到後來,就成了送她進養老院,賣了房子。歐陽笑的母親在這件事上算是個出主意的人,房産買賣也是歐陽笑的父親幫忙操辦的——他認識一個房産中介。”
陳逸涵補充道:“那位老太太一個兒子兩個女兒,這三年裏面陸續病死了。她還中氣十足繼續罵人,甚至打電話給歐陽笑的父母,說一些有關小區房子的事情。之前給歐陽笑父親過來的時候,就有些激動,提到了這件事。他們家開始相信詛咒的說法了。”
“那和武晨曦也沒有關系吧?”我驚訝道。
“我們也不知道有沒有關系。按照青葉那些人的說法,我們這樣的人,上輩子造孽,這輩子還債。和我們搭上關系的,上輩子也不會是什麽好人。”李星方自嘲一笑。
“那武晨曦的死……”我不禁看向了陳逸涵。
“我沒看到什麽痕迹。李隊的話,要等晚上才能知道吧?”陳逸涵側頭看向李星方。
青葉的人當年就找過李星方幾次。他在警局工作,又是個有特殊能力的人,枉死鬼魂有可能會托夢給他,他也因此偵破了一些案件。
李星方扯扯嘴角,“我可不想做夢。”
“你現在跟我們到現場去看看吧。”陳逸涵轉頭看我。
我遲疑起來,“你們沒看到武晨曦的鬼?”
“沒有。”陳逸涵說。
我仍然是有些猶豫。
這要去了,真的看到了什麽,晚上進入夢境,豈不是又要用能力?
葉青的叮囑是不讓我主動用能力,可就是被動的那種,也是一種消耗吧?
我并不想要給葉青繼續添麻煩。
武晨曦的碧玺石手鏈已經被警察收走了。陳逸涵也沒看出什麽。她的死和青葉應該是八竿子打不着關系了。
可想想事發地點距離妹妹這麽近,死掉的又是一個可憐的女孩子,我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不是自殺?”我問道。
陳逸涵和李星方都是搖頭。
“現場有掙紮痕迹。武晨曦是被人拖進廁所,按着頭,隔開了脖子上的大動脈。”李星方冷靜地說道,“大部分血液都在便池裏面,但武晨曦身上沾了不少血,還有血液擦在廁所門闆上,濺在牆上。”
我聽李星方描述,不禁毛骨悚然。
“走吧。”陳逸涵已經起身,“你也不希望你妹妹上課的學校被個喪心病狂的殺人犯或者惡靈潛入吧?”
陳逸涵的話讓我無話可說,我沉默地起身,跟着兩人回到了教學樓。
教學樓已經空了,案發地的女廁所被警察封鎖起來,現場勘驗和取證工作還在進行。
有警察和陳逸涵彙報,可能要擴大搜索範圍,陳逸涵批準了。
我盯着女廁所半掩的門,有些卻步。
那扇門總給我一種奇怪的感覺。
我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因爲青葉的檔案“門外的人”和“故事接龍”,我有段時間對門很在意,那種在意已經淡去了很多,現在卻又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