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再三,我沒敢和這東西接觸。也就是一秒鍾的功夫,這東西的腦袋和何靜萍的頭重疊在了一起。
何靜萍打了個激靈,奇怪地看看左右。
地鐵到站,車門外不再是黑乎乎的水泥牆壁,而是明亮的廣告牌。
黑影更淡了幾分,從何靜萍的腦袋上抽離,退回到了車門外,詭異地沉入了廣告牌中。
何靜萍開始有了不自在的表現,時不時挪動一下身體,蹭一蹭車門和扶手。她周圍的人都投來目光。何靜萍的呼吸變得急促。她捂着嘴,勉強忍耐了一站路,就急忙往外跑。
我看出何靜萍的眼神已經開始迷離了。她臉上是不正常的潮紅,腳步踉跄。
有地鐵站的工作人員上前詢問:“小姐,你不要緊吧?”
何靜萍有些癫狂地使勁搖頭,半晌,聲音沙啞地問道:“廁所……廁所在哪裏?”
工作人員要攙扶她過去,被她拒絕了。她小跑着沖到了廁所,推着廁所隔間門,動作粗魯。最後一間無人,她進去之後,顫抖着鎖上門,毫無章法地撕扯着自己身上衣服,撫摸自己的肌膚,張口喘息。
我想要跳過這段夢境。
何靜萍的情況就和呂文山一樣。她已經被那個東西控制了,失去了自我,滿腦子隻剩下欲望。
然而,兩次夢境,我仍然想不明白那個東西是什麽。
可能是我見識淺薄,那就是一隻鬼,隻是稍微特殊一點。就像蕭天賜,不也是有些特殊的能力嗎?
我這麽想着,夢境支離破碎。就好像黑暗的玻璃被打破,陽光照射進來。
又是一夜過去了。
我發了會兒呆,忽然腦中靈光一現,開了電腦重新看了南宮耀發給我的視頻。
這次我的注意力不再是在那個人形上,我注意着地鐵車站上的人。點擊暫停,我将每個乘客都看了一遍,終于在對面地鐵下車的乘客中找到了何靜萍。
我對着屏幕出神。
是因爲這個我才夢到了何靜萍?
還是因爲那個人形,聯系起了我和已經死亡的何靜萍?
我想不明白。
将事情對其他人說了,瘦子和郭玉潔對此不在意,反正我的夢境也不由我控制。胖子和陳曉丘的意見正相反,胖子覺得是因爲人形,陳曉丘認爲是何靜萍。
“呂文山沒死吧?”我向陳曉丘确認了一遍。
陳曉丘點頭,“沒死,還在拘留所。聯系他妻子了,她直接挂電話,而且幾天沒回家。他兒子也在學校請假了一段時間,現在母子兩個不知道在哪兒。”
“是去避風頭了吧。”瘦子說道。
這麽丢臉的事情,還上了網絡熱搜,就是沒有被人肉,沒被陌生人騷擾,現實中認識呂文山、認識他們母子的,也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他們。呂文山以前再渣,事情沒鬧大,影響都是小範圍的,甚至可能隻是一些人在背後譴責唾罵。現在麽,怕是不當面指着他鼻子罵,也會用赤裸裸的目光看待他們一家人。
“不過,也就這樣了。搬家、換城市、換工作,低調幾年,應該就沒什麽了。”瘦子接着說道。
何靜萍是直接不光彩地死亡,呂文山至少留了一條命。
我心中生出了怪異的感覺,脫口說道:“我能去看看呂文山嗎?”
“看什麽?”郭玉潔問。
他們當然不會誤會我對呂文山有什麽好奇。
“我也不知道,但想要看看。”我說道。
這就是一種直覺。
陳曉丘答應下來。這事情當然要通過陳逸涵才能辦到。
下班的時候,陳曉丘就叫我一起走,去拘留所。瘦子和郭玉潔也要湊熱鬧。胖子得去接薛靜悅,和我們分手道别。
我們四個進了拘留所,發現警察對呂文山這事情是另一種态度。
地鐵中出現了兩個怪人,一個還死了,陳逸涵向地鐵運營公司提出的要求被拒絕,後又動了手腳,警局對此事還是很重視的。
陳曉丘在警局有幾分名氣,帶我們進來的警察也不瞞着她。
“現在懷疑是有什麽新型毒品。可能就是在地鐵站内交易。”警察說道。
呂文山和何靜萍的異常就連網民都看得出來,這些專業人士當然更加懷疑了。
可惜,他們懷疑方向錯了。
我們在會面的房間等了一會兒,欄杆後面的門打開,呂文山走進來。
郭玉潔和瘦子全無反應,陳曉丘皺起了眉。我看着呂文山直接愣住了。
呂文山低垂着頭,走路一小步一小步的,雙手被手铐靠着,手指交握,放在腹前,指節凸出,青筋暴起,看起來他很緊張。
他坐下後,悄悄擡了擡眼皮,又馬上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
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在我眼中的這個中年人,他的臉是扭曲的。在那張滄桑的臉下面,分明是一個熟悉的女人面容。更可怕的是,呂文山進來的那扇門關閉後,一個鬼影穿門而過,正是呂文山的模樣!那個鬼魂死死盯着呂文山,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剝的模樣。
呂文山的身體中,是何靜萍。
呂文山的鬼魂,就站在他身體外。
我感到了戰栗。
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
瘦子察覺我有異,疑惑看向我。
我深呼吸,示意另外三人離開。我已經站起身,他們三個雖然不明白,但也是跟着站起來。
帶我們進來的警察茫然問道:“怎麽了?”
我隻能撒謊,“我有些不太舒服。”
大概是我的臉色真的不好,警察沒懷疑,隻是瞟了我一眼,再看看郭玉潔和陳曉丘,像是在鄙夷我一個大男人看到呂文山會有這麽大反應,旁邊兩姑娘還沒惡心到想吐呢。
我們四個匆匆去了停車場,上了陳曉丘的車子,我重重吐了口氣。
“你看到什麽了?”陳曉丘問。
我苦笑,“我看到了何靜萍。何靜萍在呂文山的身體裏面,呂文山……在旁邊飄着。”
三人詫異。
“這算什麽?靈魂互換?”郭玉潔問道。
“何靜萍都死了,互換什麽啊?我看是奪舍。”瘦子說道。
我也不知道怎麽會發生這麽離奇的事情。不過,這顯然是地鐵裏的那個東西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