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多的時候,南宮耀就給了我回信。
他的效率真的是很高,已經将地鐵運營方銷毀的視頻還原,還剪輯出了我所看到的影子以及運營方想要隐藏的圖像。
在黑暗的隧道中,隻有地鐵列車的一團光芒。
本來高速行駛的列車經過南宮耀的剪輯,視頻放慢了速度,能看到光團中的隧道場景。
軌道向前筆直延伸,圓拱形的水泥牆壁上排了一些管線和應急燈。在牆壁上有着紅色的人形痕迹,趴在靠近地面的部分,似乎是伸手抓着前方爬行。
視頻播放,列車繼續往前,在那個人形痕迹之後,又是一個人形痕迹,體型相同,姿勢也相同。
然後,又是一個。
又是一個……
又是……
終于,那些痕迹有些變動。原本并不明顯,在看到下一個人形的時候,我才發現之前的人形其實有細微變化。就好似連環畫,一格格産生微小的差别。
随着視頻繼續,我腦海中有了清晰的畫面。那些人形就是一個人從隧道深處爬出來的過程。
視頻畫面中突然出現了大片的白光,接着就看到了站台出現在白光中。
隧道内的最後一個人形仍然是爬動的姿勢,到了站台區域,人形的下半部分橫在地面上,好像有個人從軌道和地面爬到了隧道牆壁。
視頻到此爲止。
南宮耀沒能将地鐵内的所有監控視頻都調取出來,給我的也就是這一段。但就是這些,已經讓我感到了詭異。
今天晚上南宮耀是不可能再拿出視頻來了。
我躺上床上準備入睡的時候,腦海中還在回放那些畫面。
我不知道是不是這東西就有某種影響力,我沒有一挨枕頭就睡着,但不多時,我還是陷入了夢境之中。
嘈雜的校園聲音讓我有一絲懷念,周圍都年輕少男少女叽叽喳喳的歡快聲音。
聲音慢慢遠去,周圍變得安靜。
我的眼前從黑暗變得光明,就好像睜開了眼睛,看到了景物。
面前是女廁所。看隔間和水池,這廁所十分簡陋,都沒有擋闆,到處散發着一股尿騷屎臭味。
幾個流裏流氣的女生站在我面前,她們圍着的女生低垂着頭,一看和周圍人就不是一路的。
本來在上廁所的女生吓了一跳,提着褲子僵在那裏。
“看什麽看?快滾!”
我聽到自己所站的位置響起了不耐煩的吼聲。
那個女生趕忙沖出了廁所。
廁所門開了又關,外面的吵鬧聲響了一瞬,又變得安靜。
我移動身體,和夢境的對象拉開距離。
少女長相清秀,但臉上肆意的笑容不會讓人聯想起什麽青春、什麽少年,反倒是會想起太妹、流氓之類的形象。
這女孩的神情有了極大的變化,但我仍然是認了出來,這人是何靜萍,那個青葉的委托人,那個死在地鐵廁所中的女人。
我感到了一絲意外,先是呂文山,再是何靜萍。呂文山還沒死,何靜萍雖然死了,但我并未見過她的鬼或者屍體,怎麽就接連夢到這兩人了?
我還在思考的時候,何靜萍和其他女生已經對着那個低頭的女生拉拉扯扯。
她們之中有人拿出了水彩筆,揪着那個女生的頭發,逼迫她擡起臉,在她的臉上寫上“雞”、“醜”之類侮辱性的字。另有人撕扯開女生的衣服,在她的身上寫寫畫畫。
這個年代似乎還沒普及手機,她們不能将這些殘酷的行爲拍下、錄下。
我想要阻止,卻依然無法碰觸到那個女生。
我有些憤怒。
兩次夢境,爲什麽我總是什麽都無法做?
因爲不夠氣憤,不夠努力?
雖然受害者們并沒有被殘忍殺害,可這種行爲依然令人發指,我也的确是真心憤怒,真心想要救她們。爲什麽不行?
我隻能眼睜睜在旁邊看着,直到夢境改變。
酒店房間暧昧的光線中,何靜萍和一個男人在床上翻滾。
“喂,上次見到的女人是你同學?”男人一邊喘着氣,一邊問何靜萍。
何靜萍轉過頭,看向男人,“你又要幹嘛?”
“玩玩兒嘛!”男人不以爲然地笑笑,“上次那個夠辣啊,這個看起來不太一樣。”
“你還想換口味啊?”何靜萍不滿。
男人比何靜萍先冷了臉,直接從何靜萍身上翻身下來,“不願意就算了。”
看男人穿衣服要走,何靜萍咬了咬嘴唇,在男人套了褲子起身後,抓住了男人褲腰,“行了,我幫你把她約出來。”
男人笑起來,回身給了何靜萍一個親吻,又爬到了床上。
我雖然是個男人,現在看着這對狗男女也隻想作嘔。
兩人的呻吟和喊叫很快被一個女人的哭聲取代。
視野中仍然是酒店客房,但床上的人變成了三個。何靜萍抓着女人的雙手,那個男人抓着女人的兩條腿,腰部聳動。
最讓人忍無可忍的是,這兩人居然還在女人的上方進行熱吻。
我感覺到怒火蹿上了頭頂,伸手揮舞拳頭過去,打了一個空。
暧昧的燈光變成了亮堂的白光。
地鐵轟隆聲取代了剛才那些聲音。
何靜萍的人影倒映在地鐵車門上。
這是比之前年紀都要大許多的何靜萍。
地鐵車門打開,何靜萍上了車。
車内擁擠至極,何靜萍皺起了眉頭。她在候車的時候拍在第一位,現在上車,就緊貼對面車門站着。
列車啓動,慢慢加速,進入了隧道。
我有了種奇怪的感覺,車子的速度變得神奇,和平時坐地鐵的車速并不相同。
視野中,車門玻璃上是何靜萍的倒影,然而在那張臉旁邊,另一張臉浮現。
我轉頭,沒看到何靜萍身邊移動來某個乘客。那個臉的位置正好在何靜萍身邊高大男乘客的胸口。
那張臉很黑,低着頭,劉海遮蓋了額頭和眼睛。慢慢的,脖子、肩膀、胸口……逐一在車門玻璃上顯現出來。
這是個男人,個子和何靜萍相當,一米七左右的樣子。何靜萍是穿了高跟,她本人身高應該才一米六多。
從男人露出來的頭和肩膀來看,他好像穿了制服,頭上是一頂安全帽。
何靜萍對這個男人的出現一無所知。
我卻看到應該高速行駛的列車門縫中,有一隻扁平的手擠了進來,抓住了車門。那個男人沒擡頭,但他的腦袋已經穿過了車窗玻璃,湊到了何靜萍面前,幾乎和她貼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