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2月16日,終結調查。本事件歸入“未完”分類,将“黑貓”設定爲關鍵詞,初步斷定該黑貓擁有緻幻、穿牆、窺視等多種能力,暫無法确定其行爲爲單純報複,還是有意謀殺。無完全把握黑貓實力,需謹慎對待,禁止貿然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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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哥,你看什麽呢?”
瘦子的叫聲拉回了我的注意力。
不知道是被瘦子的聲音吓到,還是被我直勾勾的眼神給看得不自在,原本趴在醫院牆頭的那隻黑貓“嗖”地一下跳到了牆的另一邊。
膽子這麽小,應該不是我周末看的那份檔案中的黑貓。
我心裏這麽想着,嘴上對瘦子說道:“沒什麽。就是想起了青葉處理過的事件,裏面有一隻很厲害的黑貓。”
“是嗎?”瘦子幹巴巴地接了一句,秒轉話題,“胖子停個車怎麽這麽慢啊?”
我看了眼瘦子,“你怎麽還怕這種東西啊?還沒習慣?”
“不是,其他就算了,黑貓什麽的……”瘦子誇張地打了個哆嗦,搓了搓手臂,“你不知道黑貓這種動物特别神嗎?你看,東西方都這樣認爲,英雄所見略同,這說明這個觀點很正确啊。”
我哭笑不得,這算什麽理由啊?
胖子走了過來,結束了這個沒意義的話題。
“醫院裏車子好多啊。什麽時候來都人山人海的。”胖子抱怨了一句。
“這也沒辦法。”我随口說道,提着的水果換了個手來拎。
剛才在醫院門口,我和瘦子先下車買了點東西,胖子進來停車,約好了住院樓的門口見。我們要去探望的是工農六村的一個産權人。
本來麽,人家住院,我們的工作應該放一放,可一看對方身份,電話打過去,對方語氣倒是迫切,讓我們盡管來、盡快來,我就沒拒絕。送不送禮物是模棱兩可的事情,可有求于人,禮多人不怪。
“希望這位常大爺知道那個小姑娘的事情。”瘦子看看手上提着的一箱牛奶,自言自語般說道。
言下之意,他要不知道,這禮物白送了。
胖子說:“他要不知道,那就是某一位租客的事情了。”
我接了胖子的話,說:“那就難查了。”
我們說的小姑娘就是我在周凱威夢境中看到的,那個縮在電腦桌下面的女孩子。而常大爺,常發财,自然是那間房真正的主人,周凱威的房東,也是最早一批搬出工農六村的人。
我期望常大爺不光知道那個小姑娘的事情,還知道工農六村更多的事情。
常大爺是因爲血栓住院的,住在心髒科的病房。這一層樓,多數都是和他差不過的老年人。
與其他老人虛弱的模樣相比,常大爺看起來中氣十足,并無任何病态。我們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正站在病房的窗口,對着外面雜亂無章的醫院樓房做擴胸運動。
我敲了一下門,見常大爺看過來,才自我介紹:“您好,常老先生,我們是政府拆遷辦的,之前電話聯系過您。”
“哦哦哦!快請進、快請進!”常大爺綻放笑容,那急切的語氣和電話中的一模一樣。
我們三個進來,先将手中的水果牛奶放到了櫃子上。
“哎呀,還帶這東西來做什麽?你們也太客氣了。這是工作嘛,人來了就行了。”常大爺沒推辭,隻是原本的笑容有些僵。
我不明所以,還是客套了幾句。
常大爺一邊聽,一邊走過去把病房門關了,弄得我更是疑惑。
我和瘦子、胖子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兩個也是不明白常大爺這一出在搞什麽。
“你們坐吧。”常大爺伸手,指了指隔壁病床。
他住的病房是二人間,另一張病床上空着,罩了印有“已消毒”字樣和醫院名稱的塑料膜,還沒住人。
我們幾個并排在床上坐下,常大爺坐在自己的床上,這場景,不得不說,很是古怪。
常大爺率先開口,說了正事:“你們是要我填個調查表,對吧?”
“是的。這是個拆遷意向調查,主要是詢問一下工農六村的産權人是否同意拆遷,在拆遷補償方面有什麽要求,拆遷過程中需要些什麽幫助。”我給常大爺講解。
瘦子從公文包裏拿出了調查表。
常大爺接過,掃了一眼。
瘦子遞上筆。
我正要逐一跟常大爺說明每一個問題的内容,就像之前跟其他老年産權人說的一樣,沒想到常大爺将櫃子上的東西一推,趴在那空出來的角落,刷刷刷就填寫起來。
我要說出口的話卡住了。
“這個,常大爺啊,調查表是我們拆遷辦重要的工作指向,接下來拆遷工作都要參考這個來,您……”瘦子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我填什麽,到時候就怎麽做。”常大爺應付着,已經寫到了調查表的最後。
我就看他潇灑地在“您對此次拆遷還有什麽想法?”下面寫了個“無”,又潇灑地将調查表和筆還給了我們。
調查表的問題設計得很巧妙,内裏蘊藏了很多暗示。
比如前8題,詢問産權人的基本信息和他們對工農六村環境的評價,在選項上,當然是羅列更多缺點,有意引導他們對工農六村目前居住環境的不滿,接下來詢問“是否願意拆遷”,下面兩個選項,“是”和“否”,針對“是”和“否”,又會設計出不一樣的問題,在選項中對産權人進行各種引導。
這套調查表據說是五六年前某個省份拆遷辦的一個組員設計出來的模闆,那位組員家裏面有親戚是世界知名的心理學家,指點了他幾句,就好像傳授了一套絕世功法。具體是真是假,那當然不可考證,效果如何,也無法評定。
我看着,其中暗示是有,但要說高明到達到催眠效果之類,那就是胡扯了。
拆遷辦對所有成員進行的培訓中也有心理學方面的小技巧培訓,作用多少,同樣難說。
畢竟,拆遷的過程很漫長。拆遷辦的工作人員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盯着每個産權人給他們洗腦。拆遷辦的工作人員更不可能有黑貓那樣的能力。
不管這調查表能起到多少暗示作用,這其中的内容不是誰一拍腦門編出來的,也不可能出現“選不出來就選C”這種迷之幾率。
我看着常大爺遞回來的調查表,那上面整齊一列的勾,有點兒無語。
“大爺,我們領導可是要看的啊。”瘦子瞄了眼,轉頭沖常大爺擺出了一張苦瓜臉。
全選第一項,這和考試交白卷有什麽區别?考試交白卷,倒黴的是學生。但到了我們這兒,這白卷交上去,挨批的肯定是我們這些監考老師。
我沒像瘦子那樣表露出情緒,隻是放下了手,定定看向常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