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照不到電腦桌下面,她的臉就蒙了一層陰影。眼珠子漆黑,嘴唇淺淡,被燈照到的手背和赤裸的雙腳則白得近乎透明。
乍然看到這樣一個女孩,我愣住了,接着就分辨出這并非活人。
我附身着的人也看到了對方,立時就殺豬般慘叫起來,恐慌地要轉身逃跑。
他一隻腳還擱在椅子闆上,這樣一轉身,壓到了椅子腿。椅子翻動,一椅背直接敲在了他的背上。他疼得抽氣,也不敢停留,狼狽地要爬起來,卻被椅子腿絆了一下,摔了個狗吃屎。他的中氣倒是很足,一邊爬,一邊顫巍巍地叫,繼續往外逃。
卧室的門是關着的,他的手又是無力,又是沾了汗水打滑,試了幾次才将門把手扭開了,往外飛奔。
隔壁卧室有人聽到動靜出來了,直接和他撞到了一起。
他踉跄了幾下,卻還叫着往外跑。
“喂!”
後頭有人叫了一聲。
他充耳不聞,一路沖出了屋子,要下樓,卻是腳一崴,骨碌碌就滾了下去。
我跟着他一塊兒天旋地轉,等停下後,發現周圍一片漆黑,日光燈燈管在黑暗的天花闆上投下了一條陰影。餘光能瞥見深色的窗簾和透出來的月光。
這場景隻在我的視野中聽了瞬息,就變成了黑暗。
我睜開了眼睛。
這回是真的蘇醒了。
我看了下手機,距離之前想要睡覺不過過去了半個多小時,粗略估計,就跟剛才那夢發生的一切所用的時間差不多長。
那個人……應該是七号那天摔斷腿的人。
夢中三個場景,前兩個好理解,最後一個是什麽?還有那第一個場景,那個人做的夢到底是怎麽回事?單純的噩夢嗎?
我難以相信那是單純的噩夢。
疑問太多,我想要去問葉青,卻知道這會兒不該進入工農六村。
我想到了古陌。可一看時間,就壓下了打電話的心思。
接下來我就睡不着了,一直熬到了天亮,想想古陌恐怕不會早起,可轉念想到古陌那态度,也不管了,直接将電話打了過去。
電話想了好長時間才被人接起來。
古陌果然是還在睡覺,聲音很沙啞,還帶着困意。
我也不跟他客氣,直接将昨晚夢到的東西跟他講了。
“哦。”古陌打了個哈欠,“大概是頻道出了問題。”
我聽不懂,“什麽頻道出了問題?”
“就是啊,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我們幾個有超能力。你在夢裏面可以做點時間,也有其他人可以。葉子之前就碰到個警察,經常在夢裏面碰到跟他訴苦的冤鬼,幫着破案。”古陌耐心說道。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在夢中和檔案中都看到過的人,“李隊,那個姓李的……”
“嗯,就是他,李星方。”古陌肯定道。
“他……”我剛張了口,又想起萬隊長曾說過的警察。那會不會是同一個?我記得是在“泰迪嬰兒”的事件中看到了李星方的名字,當時是2015年了,他好像提過要辭職什麽的……
“他那個能力挺安全的。”古陌有些羨慕地說道。
我無語。仔細一想,古陌說的很有道理,我也不禁羨慕起來。
“他就不會碰到惡鬼什麽的嗎?爲什麽我碰到的就有危險?”我忍不住問道。
“能力不一樣啊。靈說,他是無意識地篩選過了,那些惡鬼不可能給他托夢。”古陌的語氣更爲羨慕了。
我就沒選擇權,附上誰的身,不受控制,就連夢境的内容也不受控制,原來播放快進,現在都帶蒙太奇了。這麽一想,我也更羨慕了。
我們兩個對着手機,不約而同地歎氣。
沉默了一會兒,我問道:“怎麽一個兩個都是做夢?”
“我怎麽知道?”古陌沒好氣,“你就知足吧,别嫌棄這嫌棄那的。至少你那能力比我好多了,有個清淨的時候。”
“你沒碰到過和你類似能力的人嗎?”我好奇問道。
“也不算沒有。有陰陽眼,也有陰陽耳,不過有些是鬼故意現身,或者故意讓人聽到聲音。總之,人的各種生理都有可能和靈異現象有聯系。隻不過,有的人是完全沒感應,接收不到訊号,有的訊号時斷時續,時靈時不靈,有的就很穩定了。”
我腦中靈光一閃,“之前你說頻道出了問題,就是指這個?那個人做了夢,串到了我這邊?”
都是做夢的能力,他要夢到了什麽,被我接收到,也很有可能了。
“是啊。這是最樂觀的情況。”古陌說道。
“最樂觀?還有悲觀的?”我心頭一緊。
“悲觀的就是,他其實在向你發送遺言或者求救。”
我聽着就愣住了。
“李星方無意識地排除掉了危險的鬼魂接近,這是本能,也有人會無意識地做出些行爲。最有可能的就是遺言和求救。這種本能誰都有,還不用動腦子。”古陌補充了一句,“你決定怎樣?”
我苦笑道:“你都這麽說了,我還能不管嗎?”
古陌要不說,我就當一次信号出錯,看了其他人的頻道,好奇感歎一下,就會放到一邊了。可古陌說那樣的可能性,我不說是樂于助人,喜歡見義勇爲吧,也不能見死不救,完全置之不理。否則良心上就過不去,這件事也會一直纏繞着我。
“可他夢到的東西很奇怪。之前錢鍾他們的鬼魂進入小區是回家,他夢到那些古代的鬼也往小區裏走,該不會也是回家吧?小區那塊地……以前真是戰場、墳地什麽的?”我疑惑道。
“我不知道。”古陌回答,“不管是不是,如果那些鬼還在陽間徘徊,問題可就大條了。哦,現在問題已經大條了。葉子在那邊……”他頓了頓,“反正我們兩個現在也幫不上忙。”
這可真是打擊人的現實。
我挂了電話。因爲起得早,這一通電話結束後,去上班時間上也遊刃有餘。
等另外四人都到了,我就跟他們說了一聲昨晚的事情。
“超能力者還挺多的,這樣一想,還真是不值錢啊。”瘦子裝模作樣地拍拍我和胖子,又問胖子,“你有做夢過嗎?”
“沒。”胖子搖頭。
“你的能力到底是什麽?該不會沒能力,就隻有一個陰陽眼吧?”瘦子說道。
“那也不錯。”胖子說道。
瘦子心領神會,兩人一塊兒同情地看向我。
我沒搭理這兩人,去給毛主任打了電話,問了下那個摔斷腿的人住在哪家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