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物業一直有做工作的,也想要幫着居民們營造最好的生活環境。在之前,我們的工作居民們都有看到,都很認可,我們管理這個小區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最近物業服務不好,其實是有原因的。管道問題,我們往上面打過報告,想要将小區裏面的管道進行全面改造,但上面的政府部門駁回了我們的申請,沒有任何原因。我通過自己的私人渠道去打聽,才知道政府在年内,會對小區所屬的地塊進行拆遷。我也跟人說了,拆遷沒那麽快,拆遷總要花時間,居民們還住着呢,怎麽能就這樣不管了呢?但對方不跟我正面談這個問題,我一個商人,有點錢,但也沒那麽大本事,去幹涉政府的工作方式啊。”
記者的神情有些激動,“何老闆,你的意思是,政府爲了拆遷的需要,才阻止了你們對小區設備的維護,是這樣嗎?”
“我不太清楚,我隻是托人打聽,具體是什麽情況,政府相關部門沒給我正面答複,連施工的申請報告,都直接打回,沒有寫理由。”
記者又問了幾句,那個何老闆一直打哈哈,不正面回答,隻做引導。他其實也不用引導,我看那個年輕的記者,已經有了抓到了大新聞的興奮。
我的心頓時往下沉了。
記者失望地挂了電話,出了物業的辦公地點,就跟攝像說:“我這邊做個評論,你拍一下。”
“這樣不好吧……”攝像的口氣猶猶豫豫。
“有什麽不好的?你拍就是了!”記者瞪了鏡頭一眼。
攝像隻好答應了。
記者理了理頭發,正色面對鏡頭,“這些年來,拆遷矛盾屢見不鮮,拆遷工作人員不合法、不合規的舉動也經常被媒體曝光。我們再次呼籲,陽光拆遷,公平拆遷,政府工作人員應該通過合法、合理、合情的手段,完成拆遷這項有益于多方的工作,關心市民的切身利益,方便他們的生活。有關本次事件的後續情況,我們将會做跟蹤報道。民慶衛視記者羅江雁報道。”
記者換了表情,問道:“不行不行,剛才的詞不太好,我再想想……”
攝像敷衍地勸道:“已經挺好了。”已經将攝像機放了下來。
畫面定格在了記者那件灰白色的外套上。
馬處長開口道:“大家也看到了。這個是我電視台一個朋友給我的,暫時還沒播出。衛視那邊雖然沒做決定要不要在後面幾天的新聞撥出來,但他們播不播,這事情都發生了,現在是網絡時代,肯定有人要說這個事情的。出事的小區是工農六村,誰負責的?”
我暗暗歎氣,站了起來,說明了工農六村的情況,“……之前,小區的居委會主任和小區的居民就對物業很不滿了。他們因爲要拆遷的緣故,對小區的管理松懈了,不願意再進行管理。又因爲拆遷的緣故,沒有新的物業公司願意接手這個小區。居委會和居民對我們拆遷辦的印象還挺好。之前還委托我們介紹,給小區的空氣和水質做了檢測,今天白天出了結果,一切正常。”
“哦?”馬處長對這個很感興趣。
老領導點點頭,“我給介紹的公司。之前的檢測都沒問題。小區晚上突然出了這種事故,有查清楚原因嗎?”
馬處長回答道:“還沒有。搶修隊還在小區工作。我是接到了消息,看到視頻,覺得事關重大,先要跟大家通個氣。這次拆遷,都是老小區,有各種各樣的問題……”
我坐了下來。
前排還有其他組的成員,聽了馬處長這話紛紛點頭,在馬處長停頓的時候,适時說了他們負責的情況。
“也有水管老化問題,不可能大換,小修小補也不一定有用。”
“五村和六村一個物業的,他們在那裏工作一樣推三阻四。”
大家七嘴八舌,讓我松了口氣。
問題總歸不是在我們拆遷辦身上,隻是,在群衆觀念中,問題出在哪兒,那可不是我們說了算的。
我有些疑惑那個何老闆怎麽就那麽大膽子,明目張膽把責任往政府上推。
民不與官鬥,這話說了千年了,放到現在,雖然不像古代的時候那麽嚴苛吧,但生意上和政府有來往的,都不願意得罪政府。
物業一塊,比如何老闆說到的全面換管道,那就要通過政府的工程審批,不是随便想要換水管了,找個電線杆上的小廣告,就能跟搞家庭裝潢一樣,把事情給辦了。就是家庭裝潢,大動作的話,還要跟物業和居委打聲招呼,方便行事呢。
何老闆說,他審批被駁回,肯定是假的,但他在記者面前胡說八道,他以後的審批被駁回,那就是真的了,還能在駁回的意見寫上幾百字洋洋灑灑、嚴絲合縫、無可辯駁的正當理由。
會議開了兩個多小時,主要是馬處長在跟我們這些基層工作人員做培訓,媒體方面,可輪不到我們插手,但如果碰上了群衆、記者,我們不能給馬處長那邊的宣傳處拖後腿了。
散了會,馬處長留了我們組,我們的座位從後面的折疊塑料凳,換到了會議桌邊上的木頭椅子。
那些領導就用審視的模樣盯着我們,馬處長不斷問我們五個問題。
我發現,這些領導都認識陳曉丘,看向陳曉丘、問到陳曉丘,态度都會軟和一些。
等“審問”完,确認我們沒做任何讓拆遷辦陷入麻煩的事情,他們才松了态度。
“好了,你們回去吧。毛主任那裏,我們會跟她聯系。”老領導嚴肅了一晚上的臉有些松懈。
我趕緊點頭。
五個人魚貫而出,走了一段路,才不約而同地呼了口氣。
“你們說啊,那個姓何是不是喝多了啊?”瘦子抱怨道。
顯然,我的疑惑,瘦子也想到了。
“可能是要轉行了?”胖子猜測。
陳曉丘問了個問題:“他是不是那個物業的真正大老闆?”
“哎喲!”瘦子一拍大腿,“這背後還有物業内部的勾心鬥角?唔,也有可能,他是别人家派去的奸細?”
我們這邊瞎猜測了一會兒。
郭玉潔問道:“那個爆水管,和之前的事情有沒有關系?”
其他人都住了嘴。
瘦子說道:“哪個鬼那麽無聊,把一小區水管給爆了啊?”
這話也有道理。
我們告别了彼此,各自回家。
第二天上班,整個單位的氣氛都還挺緊張的,但沒有記者或居民來堵我們拆遷辦,情況總歸不是最糟糕。
陳曉丘的臉色卻很糟糕,看到我們都到了後,開口說道:“那個何老闆,是被人指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