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
鏡頭拍到的是他的側身,他原本呆滞的眼睛中似乎是有了一點光彩。
門被拉開的動作也是微妙又詭異的慢,那一聲“吱呀”被拖得特别長,好像在這短短一瞬,門軸生了鏽,在這個靜谧的夜間發出刺耳的聲響。
光從門外照了進來。
樓道裏昏黃的燈從門縫延伸,在客廳内,和從卧室射出來的白熾燈的白光融合。
門口站着的是個穿了黑衣,戴了黑帽的男人,長相是那種路人大衆臉,看一眼,轉頭就忘。他渾身緊繃着,盯着攝像機旁邊的人,整個人仿佛是一隻蓄勢待發的豹子,但不是要撲殺獵物,而是要逃。
“怎麽回事?”
鏡頭外響起葉青的聲音,聲音淡漠平靜。
黑衣服的男人沉默了幾秒,尴尬地回答:“地址錯了。”
兩人好像在打啞謎。
“你們的地址也會出錯?”葉青的聲音帶了點危險的意味。
黑衣服男人沉默着。
“就跟你們也不知道那道裂縫是怎麽産生的一樣嗎?”葉青譏諷地問道。
黑衣男人漲紅了臉,“這是活人弄出來的事情。我們已經修正了。”
“我的委托人找到我們,說有人半夜敲門。”葉青又說道。
黑衣男人急切問道:“那個地址在哪兒?”
“錯了的地址看來不止你們一個。”葉青話鋒一轉,“米思賢這個名字你們聽過嗎?”
黑衣男人歎了口氣,“我們是收到了他的國際快遞,才發現是地址出了問題。”
“哦,行了。你工作吧。我的委托人那邊,我會解決的。”葉青似乎是讓了讓位置。
黑衣男人看向了老人。
老人擠出一個微笑。他的臉部肌肉很僵硬,這個笑容也很僵硬,可他眼中是滿滿的笑意,還有些解脫的味道。他拄着拐杖,走向了黑衣男人,走得緩慢。黑衣男人也不催促,在前以同樣緩慢的速度下樓。
大門被一隻手關上了。
2001年5月22日,确認委托人住處小區銘牌有錯誤,系袁波的裝修隊将兩個小區銘牌安裝錯位置。已進行修正。
2001年5月23日,終結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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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完檔案的最後一行内容,連忙又翻到了檔案的最前頁,将範如虹的住址輸入了搜索網站,得出來的結果卻讓我失望。
那一地塊在10年的時候就拆遷拆掉了,拆遷工作還挺順利的,沒什麽事情發生。
死神……就住在某個小區中,等着死者的靈魂自己來上門報到……
這個消息對我的沖擊力有些大。
任誰知道自己的鄰居有可能是個死神、黑白無常、牛頭馬面,都要有些失神吧。
這要是萬一走錯了門……
我打了個寒顫。
而且這一點也太違背我以前的“常識”了。影視劇裏面死神和鬼差都穿起了西服,用起了PAD,現實中,他們就住在一個破小區,還不是什麽豪華公寓?
我好長時間都不能回過神,回過神的時候,腦海裏又浮現出了葉青和那個不知道哪個系統的死神的對話。那個死神明顯對葉青頗爲忌憚,葉青對他也很不客氣,還很諷刺。葉青到底是什麽來頭?
餘新嵘所說的天煞孤星可能不靠譜,但葉青和我、和古陌這種有了“超能力”的人,又似乎有些不同。
說起來,葉青也是在個破小區裏面開了家靈異事務所,接委托、處理靈異事件,行爲可說是古怪。
他是不是也在某個“系統”裏面挂職,跟死神差不多?
葉青提到的裂縫……
我不由就想到了那個樓梯。
“奇哥,走了吧?”
瘦子喊了我一聲,把我叫醒了。
“行。”我收拾東西,起身。
胖子今天出院,我們幾個要接他出院,再找個地方吃飯慶祝一下。
陳逸涵後來聽我所說,找到了蕭正父子的住處,但如我夢境顯示的,他們父子完全消失了,隻留下了一些生活痕迹。火警處理那天電線短路冒煙的時候,就找到了源頭,也發現了蕭正父子的失蹤。陳逸涵在确認後,就不再管這件了,他也不可能将兩人從失蹤人口變成死亡人口,去跟人解釋兩人其實是鬼。
我們的生活恢複了正常,隻是每個人心頭都有陰影。
我覺得歉疚過,後來被郭玉潔一巴掌拍掉了那種歉疚感。
“這又不怪你。那個大叔不也說了,我們都逃不掉啊。”郭玉潔很是灑脫地說道。
瘦子裝模作樣地擺POSE,“奇哥,你說我要有個能力,會是什麽樣的?靈異方面的能力,感覺的不是很帥啊。操控金屬、鐳射眼、光速,那種比較帥啊。”
陳曉丘沒有插科打诨,反倒是平靜地說了句:“我之前就說過了。”
她是之前就跟我說過了。和古陌那種玄學上的宿命論不同,她是偏向于科學的宿命論。雖然科學理論發展到現今,已經和宿命論完全相悖。我知道陳曉丘是出于真心說那些話,也真心相信自己的宿命論。她不是不懂科學。這應該和她的性格有關。
“我沒想到會遇到青葉,但現在覺得,這樣也挺好的。”陳曉丘這話不是安慰自責的我,是她的心聲。
比起複雜的同事關系,繁瑣無趣的工作,青葉的出現讓她覺得刺激有意思。
她可能是我們所有人中,唯一對青葉的事情一點兒都不抵觸的。
那套宿命論,不光是對我說,還是對她小叔陳逸涵說的。主要是對陳逸涵說的。
我都懷疑她那天一本正經地跟我講什麽必然,是事先彩排,就等着以後跟陳逸涵解釋呢。
老領導知道我們接胖子出院,還讓我們帶去問候。
“對了,照顧他的女孩子怎麽樣了?都要出院了,兩人是談朋友了吧?”老領導随口問道。
老領導去醫院看望胖子的時候見到了薛靜悅,沒說什麽,但薛靜悅不在跟前了,就跟所有老人一樣,對晚輩的感情生活十分關心。
“不知道呢。他那性格……”瘦子搖頭晃腦,又拍了胸脯,“您放心,我們看着呢,準保兩人成事!”
郭玉潔笑嘻嘻地附和:“胖子肯定沒問題。”
老領導很是慈祥地點頭,“那我要準備紅包了。”
我們去了醫院,就看到薛靜悅幫胖子收拾好了東西。要說兩人沒成,我們誰都不信。
我估摸着是我們的眼神太露骨,尤其是刻意的瘦子和大咧咧的郭玉潔,胖子臉都紅了,薛靜悅的頭垂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