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對父子決定“大掃除”前,他們是絕對看不到女鬼和那些屍體的,但他們能碰觸到那些存在。而在那個年輕人提出要大掃除後,他們好似能看到了,面不改色地将狀态可怖的屍體塞入垃圾袋中。再聯系到他們對電梯内的屍體視若無睹,收拾屍體的時候一點兒異樣都沒有,好像是被鬼遮眼,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麽。
這讓我想到了被蕭天賜控制的人。那些人沒有對鬼魂、看不見的屍體動手,可他們的行爲就和那對父子一樣,做得理所當然。一瞬間,情人反目,父子相殘,沒緣由地全力幫助一個陌生人。這點,兩者是相同的。
我開動腦筋,冥思苦想,突然就想起了青葉處理的“亡者邀請”事件,那個鬼唐美美冒充委托人簡霞,和簡霞的未婚夫在一起時,簡霞的未婚夫一無所覺。
是所有的鬼都有這樣的能力,還是其他原因?
可即使所有的鬼都有這樣讓人産生錯覺,控制對方心神的能力,這個女鬼沒道理讓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将自己像垃圾一樣扔掉吧?
我看了看那幾個堆積成小山的垃圾袋。女鬼就在其中,沒一點動靜。
這個垃圾場是每天早上五點左右有環衛垃圾車來拉走垃圾。
我隻好等了一晚上,到天亮,跟着環衛垃圾車去了垃圾處理站。
這是我第一次坐垃圾車,還是坐在車頂,全程捏着鼻子,痛苦不堪。蓋因爲這裏的垃圾車還是很舊的款式,不密封,味道一路飄散,我還是一路跟車的,那酸爽,就别提了。
到了垃圾場,看垃圾車将一車垃圾傾倒,我靠着感知,感覺到了女鬼所在的垃圾袋。
垃圾場同過焚燒和填埋的方式處理垃圾,也沒做垃圾分類。我對此不太适應。
民慶市在這一年已經嚴格執行垃圾分類标準,城郊的垃圾處理廠也很科學環保,建設得跟現代化全自動的大型工廠一樣。我從小在民慶市生活,小時候還看到過這裏的這種垃圾車,長大後就再也不曾見過。這樣的垃圾場也隻在影視劇中看到。
這情況,讓我有些失望。
要按照民慶市的做法,不知道當那些機器撕開垃圾袋,進行掃描,會發現什麽。
現在麽,垃圾全都被推上一條履帶,粗暴地碾壓、攪碎,進入焚燒爐,沒人知道那些垃圾袋中裝了什麽。
我全程體驗了垃圾場的運作模式。幸好我沒有痛感,那個女鬼也隻是傷口疼,所以通過那些液壓器、粉碎機、焚燒爐的時候,我隻覺得在看一場IMAX科普電影。
當女鬼破碎的靈魂被焚燒,她如我預料的沒有徹底毀滅,而是将一切重來。
我眼前的景物切換,置身在女鬼上班的寫字樓中。
這就有些讓我意外了。
尤其是當我看到女鬼穿着夢境最初的衣服,在寫字樓的電梯前木然站着,沖着電梯門的後腰突兀出現了傷口後,我恍然大悟。
女鬼是死在了這裏!她死在了這棟寫字樓、這間電梯前!
這絕對是謀殺!
可是,是誰殺了她?
我看向電梯。
電梯金屬門反光,沒有照出我的身影,也沒照出女鬼的影子,那上面光潔如新,什麽都沒記錄下。再看附近,我也沒找到攝像頭。
這個小城市的寫字樓内沒有監控,但女鬼肯定有屍體,她還流了那麽多血,兇手應該處理了她。
是誰?
我想到了兩個人,又覺得匪夷所思。
動機是什麽呢?
他們又如何處理了屍體呢?
真如我想的那樣……
女鬼動了,木然地走入了辦公室,在自己的座位上木然地呆坐,開始喋喋不休地喊着疼痛。
我注意到,辦公室内原來堆積、散落的屍體不見了,那些血迹污穢也不見了。好似随着女鬼家中的那些屍體連帶着女鬼被那對父子處理掉,其他的屍體也消失了。
這讓我對心中的猜想又有了幾分肯定。
夜幕已深,女鬼重要站起來,在座椅上留下了屍體,喊着疼痛,走出了寫字樓,換乘公交。那條一段明亮、一段黑暗的小路出現在眼前時,我知道,這就是夢境開始的那一幕。女鬼在路上跌倒,留下了屍體,接着爬起來繼續前進,回到了家。
年輕人已經不在,應該是回學校了,男人躺床上,已經熟睡。
我理清了一部分思路,有些不耐這慢吞吞的夢境。
爲什麽夢境從那一幕開始,進行了這樣的一周?
女鬼陷入這種輪回應該有更長時間了,而且,女鬼的輪回爲什麽會以一周爲界限?
我的夢境雖然不太受我控制,可每次都是有的放矢,像是個有意識的高人在給我提供線索,也給我行方便,讓我能解決那些靈異問題。
這一次,肯定也是如此。
夢境如此顯現,就有其原因。
這樣的念頭剛冒出來,我就看到陽光穿過窗簾,照亮了室内。突然間,外頭白日當空,正是一個豔陽天。
床上的人醒了過來,女人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走入了洗手間。
我愣住了。
從床上起來的不是女鬼,而是女人,她穿着睡衣,劈散着長發,剛睡醒,精神不好,但那模樣,和女鬼截然不同。她甚至比女鬼時候的面容年輕一些。
等女人洗漱出來,我發現她不是年輕一些,而是情深面貌很好,讓人一眼就看出她正處在幸福中。
這時,我也留意到,房間内的家居擺設有些微變化。
女人開了電視,正好是午間新聞,報了時間。
這是女鬼夢境的一年前,現實的兩年前。
夢境中的時間再次往前。
我意識到,接下來要發生的,就是夢境爲何對我展示女鬼那一周的原因。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女人一邊煮面條,一邊按了揚聲器,将手機放在流理台上。
“姐,你現在在家呢?”
我看手機屏幕,上面顯示的名字是“小林”。
“嗯,在家呢,剛起來。”女人一邊回答,一邊拿出一個不粘鍋,倒入油。
“姐夫和小健呢?也在家呢?”
電話中傳出的聲音有些不安。
“你姐夫出差了,小健這星期留學校了。”女人回答,拿出了雞蛋。
“姐……”
“姐!”電話中換了個聲音,男人,聲音急切而憤怒,“我們看到姐夫和小健跟個女人一塊兒吃飯!姐夫還拉着那個女人的手,當着小健的面和她說悄悄話!姐!”
啪!
雞蛋敲在流理台上,蛋殼一面粉碎,和蛋黃蛋液混合在了一起,順着流理台邊沿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