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電話的時候還看了眼古陌。古陌的态度,讓我不願意給他收拾爛攤子。要是陳逸涵問了什麽不好回答的,我一定全推給古陌自己想辦法去。
“陳局。”我接了電話,用比較官方的稱呼方式來稱呼陳逸涵。我猜陳逸涵對我的印象肯定非常不好,将我劃撥到了青葉那些大麻煩中,接着陳曉丘亂套交情,恐怕要被他更不待見。
“你們在工農六村?”陳逸涵果然很急,直接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我回答道:“對,就在小區門口,要去飯店……”
“在那兒等着。”陳逸涵說完就挂了電話。
這口氣,真是很不妙啊。
我不禁看向古陌。
古陌也正好看過來,一臉無辜,“怎麽了?”
換個小孩做這種表情我還能有所觸動,對着個失蹤十年、實際年齡已經五十、看起來也有三十多的大叔,我實在生不出什麽感觸來。
“等着吧,那位警局局長要過來。”我對古陌擺了擺手機。
古陌不以爲然,還左右張望着,“來做什麽?我們趕緊打車走吧。”
我氣樂了,“我一個小公務員,怎麽跟人家局長抗啊?你不用工作,我需要呢。而且他是我同事家的親戚,幫了不少忙。等一會兒怎麽了?”
古陌不晃腦袋了,嚴肅地看着我,“你看你這脾氣,還沒意識到怎麽了嗎?這地方邪乎,除了事務所,在這片區域,有很多妖魔鬼怪,人會受到影響。”
我狐疑地看着古陌。在夢境裏面,我倒是在這裏聽到了很多嘈雜的聲音,而且都是有自主意識的聲音。還有那個樓梯上奇怪的風聲,也很不對勁。可是……
“你知道這裏住了多少戶居民嗎?”我問古陌。
真要不對勁,三十多年快四十年下來,這裏早該成爲民慶市有名的鬧鬼地方了吧?民慶市可沒這種都市怪談。
古陌問我:“你知道這裏有多少妖魔鬼怪嗎?”
“多少?”我反問。
古陌卡殼,“總之很多。我耳朵不會出錯。這裏……”他臉色難看了起來,歎了口氣,“葉青不在了,對這裏影響很大。你們拆遷倒是不錯,留個釘子戶正好。”
看古陌這正經樣,我又吃不準他說的是真是假了。他沒理由要騙我。
“原來這邊有個小吃店的,怎麽沒了?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真是越來越糟啊。開什麽棋牌室啊。”古陌突然話鋒一轉,開始抱怨,然後想了想,“棋牌室也不錯,我們去那裏等着吧。”
我受不了了,“你怎麽想一出是一出?”
“你不懂。換你被一個鬼囚禁十年,整天聽一首歌循環播放,你出來後也會這樣。忍耐一下,過一陣我就好了。”古陌拍拍我肩膀。
我現在是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了。
棋牌室沒有免費座位,要站旁邊看,那也得是熟客,不然人家打牌的和店家都要趕人。古陌很豪氣,拍錢要個包廂。他這架勢,我倒是眼熟。他跟青葉拍錢的時候就這樣。棋牌室的包廂就是個塑料隔闆弄出來的小正方形,多裝了個排氣扇。可惜,就是這樣簡陋的包廂,這個時間段也沒有空的。外頭的自動麻将桌都滿員,排氣扇全部打開,室内還是烏煙瘴氣的。
古陌的土豪行徑在這個小地方沒起到作用,隻能失望地往外走。
棋牌室可不是小吃店,還能等到翻台子的,這邊坐着的大叔大嬸都是一坐就半天,上廁所的都少。
“咦?你是那個誰誰吧?好多年沒看到你了啊!”
出門的時候,一個正等着自動麻将桌上牌的老大爺驚奇地指着古陌叫道。
古陌回頭,看了兩眼,不太認識。
老大爺還想說什麽,他牌友已經出了張南風、一張東風,輪到他了。老大爺頓時把古陌抛到了腦後,打了張西風出去。他下家除了北風。東南西北輪了一圈。
出了棋牌室,我問古陌:“認識你們的人還挺多的。我們在小區裏面打聽的時候,怎麽什麽都沒打聽到?”
“大概是葉子做什麽。”古陌伸個懶腰,掏掏耳朵,很沒形象地蹲到一邊樹蔭下。
我跟了過去,“你認識王洪章嗎?他老伴也是姓王的……”
“我跟這些大爺大媽不熟。靈和呆子認識的多一些。”古陌打了個哈欠。
“葉青呢?我聽說,這裏的人對他很害怕……”
古陌擡頭,斜睨着我。
“這也是不能問的?”我俯視他,覺得吳靈給他起的外号還挺形象的,這蹲着的姿勢很像一顆蘑菇。
古陌哼笑一聲,“他們是怕,怕葉子,更怕葉子不見了。”
我怔住了,“和這地方有關系?就是你說的邪門?”
“大概吧。我也不太清楚。葉子平時不說這些。不過,這地方就是很邪門。要不是這樣,葉子也不會選這裏了。哦,也不能算是葉子選的。你之前說,他家裏原來就住在這兒?”
我點點頭。
古陌歎氣,“都是命啊。”
這話很蕭索,說來應該悲哀,可古陌一臉欠揍的表情。
陳逸涵來的很快,挂電話之後應該就開車來了。
古陌看到車,吹了聲口哨,“發現了沒?”
“什麽?”我疑惑。
“啧啧,警局局長,不簡單,他家裏應該也不簡單,這一身正氣。我都聽到有東西吓得逃了。”古陌嬉皮笑臉地說道。
這我還真沒感覺。
車子在我們倆面前停下。古陌很無所顧忌,直接開了後車座的門。我隻好坐到副駕駛座。
陳逸涵沒回頭,但通過後視鏡看了眼古陌。
古陌擡擡手,“喲,局長好。”
陳逸涵自我介紹:“我叫陳逸涵。”
“哦哦,你好你好,我叫古陌。”
陳逸涵眯起眼,瞥了我一眼。
我擺出最真誠的表情,“他突然就出現了。”
“這是命啊!”古陌又發出這種感歎,很惬意地靠着椅背,翹起了二郎腿。
看得出,他是真的舒服。陳逸涵大概覺得古陌在故意氣人,也有可能是性格不着調。他對此很不屑,還隐忍着怒火。我卻知道,古陌是真的舒坦了。陳逸涵要有能力驅邪,古陌坐在車裏面就不用聽到那種聲音了。
我現在聽不到,可也能想象得到古陌剛才蹲小區門口都聽到了什麽。現在想來,他沒話找話,沒事找事,最後蹲地上的舉動不是閑得發慌,而是焦躁,甚至于痛苦吧。
十年,聽一個聲音,十年後,突然聽到了無數聲音。
無論哪種,都不會令人愉快。
“我不管你們想要做什麽,我隻要我侄女沒事。”陳逸涵發動了車,也給了自己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