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幾次撞鬼的感覺不同,不是葉青所說的陰氣,也和青葉事務所給我的危機感不同。我隻是覺得剛才打開的不是普通一扇門,聽到的門鎖聲很怪異,除了正常的咔哒聲,還有金屬當啷的撞擊聲。此刻我在手中的鑰匙也變了,捏了那麽久,沒焐熱,反倒是冷冰冰的,還能感覺到溫差,這寒意就是從鎖孔中傳出來的。
我尚未決定,陳逸涵也沒表态,我感覺到了鑰匙上傳來的力量。
我還保持着拿鑰匙開門的動作,可門卻自動開了。
“哎,你們找誰?你們怎麽有鑰匙?”
門開了,站在門後的是個年輕人,二十多歲,小眼睛,眼珠子亂轉,給人的觀感很不好。他看到了我後頭站的人,小眼睛努力了半天,也沒瞪多大,甩手就要關門。
郭玉潔的運動細胞比誰都強,撞開了我,直接擡手抵住了門,“張佳鑫!”
我直接撲地,摔得直抽氣,被胖子同情地扶了起來。“郭玉潔,你認識這人?”我揉着胳膊問道。
“這就是陶海那債主!”郭玉潔回答。
“你小子怎麽住進來的?你哪來的鑰匙?你想幹什麽?”瘦子接連發問。
張佳鑫臉都紅了——用力憋得——都沒能将門給關上。我和瘦子胖子都不禁憐憫地看向他青筋暴起的手,再看郭玉潔一個漂亮妹子輕松地單手抵門的形象。啧啧,完全沒可比性。
陳逸涵走到前面來,出示了自己的證件。
張佳鑫的紅臉變成了白臉,唯唯諾諾地開了門,站在屋子裏面直搓手,“我,我就是來收債的。陶海欠了我錢,我不收回來,我就揭不開鍋了。我還有家要養呢,總不能一直等着他那個兒子吧?他兒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我要找他都找不到。”
“你收債就搬進人家的家裏面了?還撬鎖了吧?”瘦子不敢進房子,站門口張望了一下,一眼就看到了客廳裏的幾個外賣便當。
陳逸涵也沒進去,而是看了我一眼。
我剛被郭玉潔推開,現在又和郭玉潔換了位置,站到了門口。
張佳鑫不知道我是什麽來曆,看他們給我讓位,以爲我比警察局局長更大的領導,頓時如履薄冰,都不敢直視我了。我趁機搜了眼屋子。除了便當,屋子裏面還有其他垃圾。大概是那天救援之後,消防隊和警察留下的殘局。人民公仆可不會真跟仆人一樣将人民當老爺伺候。
我一時間什麽都沒發現。
張佳鑫比無聲的壓力折磨着,開口讪笑道:“幾位領導,我這不是急了嗎?我承認我犯了錯誤,肯定要跟陶海的兒子賠禮道歉。今天我就搬出去。你們看這樣行嗎?要不,我幫着把房子也收拾了吧?這算是賠禮道歉了。我把這裏打掃幹淨了,陶海兒子是想要自己住,還是借出去、賣出去,也方便,對吧?不用另外雇人,浪費錢,還要浪費時間。”
我打斷了張佳鑫的話,“就你一個住這裏?”
張佳鑫拉開門,坦蕩蕩得跟個君子似的,“就我一個人。我也才來了一天,就是氣不過,也想着等陶海兒子。我做點事情,家裏面也好交代不是?東西我都沒動過,沒拿這裏一分一毫的,你們可以進來查。”
門敞開了,我看到的範圍更大了,可依舊什麽問題都沒瞧出來。我想了想,讓瘦子他們等外面,自己進去看看。
瘦子他們自然不答應,陳逸涵将人攔了。
“我和他一起進去好了,你們在外面看着。”陳逸涵說完這話,還看了眼張佳鑫。
張佳鑫縮頭縮腦,陪着笑臉,不敢吭聲。
瘦子他們隻好留外面了。
陶海的家兩室一廳,就是工農六村的标準戶型,東西不多,看起來很窮酸,很多家電都是幾十年前老古董,估計是他父母留下來的。家中擺了幾張照片,有陶海父母的,也有陶海妻兒的。我沒在屋子裏面瞧見陶海,也沒瞧見其他鬼。
陳逸涵做警察的,和我的觀察目标就不同。他撿了茶幾下面的一張收條,沖張佳鑫揚了揚,“隻住了一天?”
張佳鑫連連求饒,“領導,局長,我這是生活所迫,沒辦法啊。沒拿到錢,我不好交代,隻能交代在這裏了。”
“你配了鑰匙吧?”陳逸涵對張佳鑫問道。
張佳鑫乖覺地掏口袋。
他既然能弄到鑰匙一次,就能弄到第二次。我不信陳逸涵想不明白這一點。
陳逸涵蹙眉,對我伸了手,“你那把鑰匙給我。”
我不明所以,将鑰匙給了陳逸涵。
兩把鑰匙被放在了一起,我和張佳鑫都有些發怔,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又驚醒一般移開視線。
那兩把鑰匙的齒截然不同,我以爲張佳鑫拿錯了鑰匙,或者是用其他鑰匙糊弄,張佳鑫估計和我想一塊兒去了,才有了那短暫的視線交彙。這麽一交彙,我們兩個都知道不是弄錯了。
“你去開開看。”陳逸涵将鑰匙還給了張佳鑫。
張佳鑫很聽話,讓幹什麽幹什麽,還很識相,沒把門關上,開着門就試驗了一下鑰匙。外頭等着的瘦子等人不明所以,就見張佳鑫試完了鑰匙,我拿着另一把試驗了一次。兩把鑰匙都能打開這道門。
張佳鑫急忙解釋:“局長,我這可不是萬能鑰匙,我也不是慣犯啊。我都沒當過扒手,更沒可能入室盜竊。”
陳逸涵說道:“我知道。你手上很幹淨,一看就不是做這行的。你的鑰匙是從哪裏來的?”
張佳鑫頓了頓,眼神閃爍。
“陶海給你的嗎?還是你從陶海那兒偷偷印了模子,花錢做出來的?”陳逸涵問道。
張佳鑫支支吾吾。
我恍然大悟。難怪陳逸涵剛才問張佳鑫鑰匙的事情。他對此早有懷疑了吧?
“爲什麽住在這裏?”陳逸涵繼續問道,“你要不願意在這裏,我們可以回局裏說。”
張佳鑫徹底慌了。
被警察局局長親自帶回局裏面,是什麽下場可不難想象。
我看張佳鑫那樣子,覺得他不頂用,張佳鑫卻是另外的想法。他應該是覺得不值得。
這是我聽張佳鑫叙述後得出的結論。他委屈得很,因爲他很無辜。這房子未來得及過戶,沒有交代,但陶海承諾了把房子給他,借口是償還債務,實際上,陶海是将聚寶盆托付給了他。
“這是聚寶盆選的,選了我,就是我的了。”張佳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