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潤隻在殺人的當天才會出現在夢境中,觀看演出。我要是夢到了楚潤,豈不是說,楚潤今天剛殺了一個人了?
正這麽想着,我發現置身于一條小巷之中,正在行走,且是在尾随一個男人。走了一段路,我才明白剛才的小巷是某個小區兩棟樓房之間的樓間距。而我尾随着的人,走出了兩棟樓房後,轉了個彎,讓我看到了他的臉。
萬隊長?
我心中一驚。
楚潤是跟着人走的,他絕對有機會跟上萬隊長!
我想到了楚潤,同時也想起了自己的任務。我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我還是沒有身體,而且這次比以往更沒有自主性,完全跟着楚潤移動;其次,我準備好的繩索沒有跟着我進入夢境;第三,讓我有些毛骨悚然的是,我聽到了一樓一家住戶電視機的聲音,那聲音分明是新聞聯播!
我躺床上的時候已經九點了,沒道理新聞聯播還在這個時間重播的!更不可能有人點播回看新聞聯播吧?
我的心不斷往下沉。
萬隊長是要回家,進了一棟單位樓,上樓,開門,房間内的燈光就從門縫中洩出,電視機的聲音也跟着飄了出來,充滿了家的溫馨。萬隊長的妻子正在看電視,聽到聲音隻是轉了下頭,招呼了一聲“回來了”。萬隊長也隻是簡單“嗯”了一聲,換了鞋子後,問道:“女兒呢?”
“在房間裏呢。”
“哦。”
萬隊長走向了一扇關閉的房門。
我心中不知道是悲涼,還是焦急。
楚潤襲擊的一直是年輕女性。萬隊長家裏面的合适目标,隻有他女兒一個吧?這一切應該已經發生了,我現在還能阻止嗎?
我繃緊了精神,隻想着盡快掙脫楚潤的束縛。
萬隊長的女兒是圓臉蛋的小姑娘,聽到開門動靜抱怨道:“爸,你怎麽又不敲門啊?”
萬隊長笑了笑,“你在做什麽呢?”
“社團有個活動,我在做海報呢。”萬隊長的女兒重新看向了電腦。
萬隊長走到她身邊看着。
“哎,你又不懂。”她嫌煩,口氣是那種女兒對父親的嬌嗔撒嬌,“不要站在這兒影響我啦。”
“不懂怎麽做海報,好看難看你爸總知道。你這字也太小了,一點兒都不醒目。”萬隊長指了指屏幕。
“我還沒做完呢。你快出去吧。”
“行行行,我出去。”萬隊長笑着搖頭,轉身就走。
我的心全程都提在嗓子眼。
萬隊長走到出了房間。我的心跟着落下。
萬隊長去卧室換了居家服,出來的時候突然停住腳步,側頭看向了一個儲物櫃。他走過去拉開其中一格抽屜,拿出了一卷縫紉線。線是紅色的,如血一般的顔色。我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殺了她吧!嫌棄自己的女兒,就殺了吧!”
我聽到了楚潤的配音聲,怒氣上湧,想要沖破夢境的限制。不要想着新聞聯播!不要想着時間!我能阻止的!我一定能阻止他的!
萬隊長捏着那一卷線好久。
“老萬,你幹嘛呢?”萬隊長的妻子走了進來,“你紐扣掉了?”
萬隊長轉頭,慢慢放下了那一卷線,“沒有。你不看電視了嗎?”
“放完了。我先洗澡了。”她拿了換洗的衣服。
萬隊長去了客廳,轉了好幾個頻道後,停在了體育台。他又去冰箱拿了一罐啤酒,一邊喝着,一邊漫不經心地看着電視屏幕。
我見他視線老往電視櫃瞟,心裏又急了起來。
楚潤一定又在蠱惑萬隊長了!我算是知道他怎麽讓那些兇手去殺人了!這隻惡鬼,自己死在了那種瘋狂中,還要讓其他無辜者和他一樣堕入瘋狂的地獄!
必須在楚潤面前現身!必須阻止他,打倒他……殺了他!我終于是下定了決心。
可殘酷的現實是,我還是無法掙脫開楚潤。
萬隊長放下了啤酒罐,走到電視櫃前蹲下,拉開了櫃門。
萬隊長家是老房子了,裝修也陳舊。電視櫃内有DVD、VCD和錄像帶播放機,第二層則是各種光盤盒子。萬隊長伸手進第二層深處,摸索了一會兒,取出了一盤錄像帶,上面還貼了标簽,隻有“婚禮”二字清晰可辨,其他字迹已經模糊。
“殺了她吧。不聽話的女兒,殺掉吧。”
楚潤又開始配音了。
我再次被他激怒,張口就罵道:“閉嘴!”
話說出口,我愣了愣,緊接着就驚喜起來。能說話,那就是已經擺脫一些限制了!
萬隊長的臉上閃過迷茫之色,拿着錄像帶呆呆蹲着。
我能感覺到楚潤那股陰氣正在顫抖變化,連忙趁勝追擊,“楚潤,都是你的錯,是你殺了人。沒有其他人、沒有其他東西,你也沒瘋,都是你做的!舟向陽打得好,就應該打死你這種人渣!你知道嗎?舟向陽在監獄裏面得病了,他馬上要死了,死了就要來找你了!”
提舟向陽,是陳曉丘對我的建議。舟向陽是楚潤心中的陰影,提起他,絕對能刺激到楚潤,讓他恐懼起來。
“誰?是誰?”楚潤變了音調,惶恐地叫了起來。
我雖然還被困在楚潤身體附近,但隻要能說話,那就方便多了。
“你不是很想聽到我說話嗎?還給我配音。我現在自己說話了啊。”我假裝自己是某件物品。這是楚潤第二恐懼的東西,恐懼到他被這種想法支配了,并魔化了這種想法,将所有的惡都推到了他自己配音的死物上。
楚潤移動了視線。我能感知到他正在盯着錄像帶。
“你要看看嗎?看看我都記錄下了什麽。那個啞鈴,是誰換掉的?那場戲,是誰差點兒勒死那個演員的?還有你的死!你像一條狗一樣被舟向陽扭斷脖子的場景,你要看看嗎?”我沒學過表演,隻能盡量讓自己不要有憤怒的情緒,冷冰冰地進行叙述。
楚潤果然動搖了,這個氣場都發生了震動。
“老萬,你怎麽想起來把這個拿出來了啊?”萬隊長的妻子洗完澡出來了,一邊擦着頭發,一邊驚訝地問萬隊長。
萬隊長好像驚醒了,“哦,就是突然想起來。”
“那個錄像機還能放嗎?”
“應該能吧。”萬隊長開始鼓搗滿是灰的錄像機。
我稍稍松了口氣,卻不能完全放下戒備,繼續說道:“他們要播放我了。你等着看吧。看看你是怎麽個殺人兇手,怎麽窩囊地死掉的!”
楚潤突然崩潰般地大喊了一聲,如一陣風,沖出了萬隊長家。我被迫跟着楚潤飛出去,還聽到了萬隊長和他妻子的嘀咕。
“怎麽突然有風啊?你把廁所窗開了?”
“剛洗完澡,散散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