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雖輕,但聽在衆人耳朵裏,卻如同驚雷炸響。
之前的情形,大家還曆曆在目,沒有人認爲顔平還能得救。可就是這樣的絕境,竟然被水青陽給破解了?
鍾雪愕然擡起明眸,幾乎水青陽剛說完,便急哄哄問道:“水校……十爺,你說的是真的嗎?”
在碧螺居的時候,她就心存幻想,但終究不敢想下去,唯恐自己隻是空歡喜一場。
但是現在,聽到水青陽親口承認,那個渺小得近乎不可能的奢望,居然成了現實,鍾雪渾身血液上湧,激動得站了起來,癡癡凝望着對面俊朗非凡的年輕人。
“别喊什麽十爺,聽着不習慣,還是叫我水校尉吧,坐下說話。這次能救出顔平,并非是我出力,全賴人家範伯幫忙。今天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是範伯與王貝兩家的人商議,談妥了此事。”
水青陽一邊喝茶,一邊笑道:“我就是個打醬油的,别感謝我。”
鍾雪搖着頭,一時間心情難以平複。她又不是傻子,之前範伯是什麽态度,今日又是什麽态度,若非水青陽從中斡旋,對方豈會改變主意?
經曆了那麽多事,早在封靈山脈時,鍾雪就看出來,水青陽人雖然奸詐,有時候手段不怎麽光明,但對自己人卻是極講義氣的。今日的事情,無疑又證明了這一點。
加入仙朝三年多,鍾雪不再是當年那個天真少女,越是認識更多的人,就越明白像水青陽這樣的人,究竟有多難得,有多可貴,真的太罕見了。
人家雖是江家十爺,可畢竟不是江家人,隻是義子,這次救出顔平,江家不可能不付出代價,消耗的卻是水青陽的情面。
他本可以攢着留給自己,卻毫不吝啬地用在了顔平頭上。試問,幾個人會這樣大方,願意爲了手下做出這樣的犧牲?
鍾雪忍不住心緒潮湧,也不知怎麽的,忍不住眼眶濕潤,鼻子發酸,無比真誠地說道:“水校尉,顔平沒有跟錯人。”
水青陽搖頭苦笑,心說顔平可不想跟着我。
其他人的反應,沒有鍾雪那麽激烈,可也都想明白了水青陽做出的犧牲,一時間,望向他的目光當真是摻雜着複雜與感慨。
宋雨湖一對春水眼眸,泛着漣漣異彩,近距離盯着水青陽的側臉,下意識越靠越近,嘴巴幾乎貼到了水青陽的臉頰邊。
關鍵時刻,陶鈴一把抓住宋雨湖的手,将她往旁邊一帶,淡淡道:“宋副校尉,小心别冒犯了十爺。”
聽到這話,意識到自己幹出的事,宋雨湖的臉微微發紅。她再大膽潑辣,也不至于真的沒羞沒臊,隻好把一切都怪到了水青陽頭上,張口道:“今日站久了,雙腿有些累,多謝大總管幫忙。”
瞧見她反應的陶鈴,心中冷笑個不停。多謝我幫忙?你怕是恨不得我離遠一點,好讓你親上去吧?堂堂修士,雙腿還能站累,騙傻子還差不多。
江夢音瞥了二女一眼,又看向水青陽,問道:“那顔平呢,爲何還不放出來?”
水青陽:“老範已經和王家約好,等離開藍雪城時,自會把人送過來。有件事要說明,雖然救出了顔平,但也不能太明目張膽,否則王貝兩家的面子過不去,最近一段時間,顔平怕是不能公然出現。”
江夢音點點頭:“這是正常的,我江家雖然勢大,也不好踩着兩家的臉。你能救出顔平,已經是本領非凡了。”
這絕不是客套話,經此一事,江夢音越發感覺到水青陽的厲害之處,平常不顯山不露水,可一到關鍵時刻,人家就是拿得出手,就是能解決問題。
别說什麽是江家出手,江夢音很清楚,家族不是做慈善的,若非與利益挂鈎,不可能幹這種事,也不知這個水青陽到底和家裏達成了什麽協議。
思及此,又想到了水青陽的身份,江夢音一陣别扭,可實在耐不住好奇心,垂眸問道:“你,你是何時被爺爺認作義子的?”
聽到這話,衆人不由安靜下來,這也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連一直裝作漠不關心的穆勝男,都悄悄豎尖了耳朵。
水青陽放下茶杯,看着江夢音笑道:“被你一提醒,我差點忘了。論關系,城主你怕是得叫我一聲叔叔才行。”
“噗!”
安大偉一口噴出了嘴裏的茶水。見大家都望着自己,尤其是女城主,一對美眸冰冷得像是要殺人,急得臉色漲紅,結果越急咳得越厲害,隻好一把捂住嘴,轉過身去,憋得渾身發顫。
其他人雖看着面色如常,但其實目光都很怪異,偷偷在當事二人身上瞟來瞟去。連陶鈴都抿緊了嘴唇,生怕自己會笑出聲來。
江夢音又不是瞎子,豈能感覺不到周圍的異常,臉一紅,忿忿不平道:“身份歸身份,一切要按仙朝的規矩來,現在我是上級,你是下級,不能用家裏那一套!”
水青陽呵呵一笑,起身伸了個懶腰:“城主,卑職累了一天,實在犯困,就不打擾你們了,你們繼續。”不等江夢音回話,自己就走回了房間。
如此随意的态度,可把江夢音氣得不輕,她看着陶鈴,又指着水青陽,一副你看看他的樣子。
要是其他人,陶鈴少不了替城主出頭,非得狠狠教訓一頓不可,但對方是水青陽,給陶鈴十個膽子也不敢啊。
陶鈴忽然覺得,小姐以後的日子可能不太好過了。
以前水青陽還不是十爺的時候,就經常不聽小姐命令,喜歡憑自己的心意做事,現在公開了身份,誰還能管得住?沒看連範伯都那麽恭恭敬敬嗎?
大概江夢音也想到了這點,不禁死死咬住嘴唇,美眸閃爍個不停……
水青陽是江家十爺的消息,根本瞞不住,到了第二天早上,就在江家派系傳開了,聽說的人莫不是張大嘴巴,再三詢問知情者。
沒過多久,一群年輕人就朝雅瑩院湧來,都是來找江夢音探聽消息的。
江夢音正心煩着,又不能不見,隻好忍着不爽出去,在衆人的旁敲側擊下,很幹脆地證實了消息。
衆人一陣嘩然,其中又數賀美美的反應最大,确認水青陽的身份後,這女人的臉都白了,喃喃道:“怎麽可能……”
她現在是追悔莫及,早知道對方來頭那麽大,打死她也不會去找對方的麻煩。現在好了,以人家的能量,要是哪天不爽了,稍微算計她一下,她指不定怎麽倒黴呢。
“小影啊小影,你可把我害死了!”焦慮之下,賀美美甚至埋怨起了柳影。要不是對方向她訴苦,她能無緣無故和水青陽結仇嗎?
不少人都想和水青陽見一面,但是人家的身份地位已經不同了。哪怕是王坤和蘇恒,都自認沒資格讓水青陽出來。
世家大族最注重輩分和規矩,以水青陽的輩分,換成對方喊他們過去還差不多。
一群年輕人,帶着各種複雜心情離去,可謂唏噓不已。
而此時的童家派系,亦得到了這個驚人消息,并以恐怖的速度在更多人之間擴散。
“你說什麽?”剛剛釋放不久的桂東棠,還沒從自己成功坑了江家派系的得意情緒中走出來,乍聞消息,驚得眼珠子都差點彈出眼眶。
同一桌喝酒的馬空羽,葉旭歡和錢巧巧三人,亦是彼此對視,都跟見了鬼似的,懷疑州主府的護衛在說夢話。
州主府的議事大廳内,桂東鳴,張園,姚孟華等一幹重要人物,齊聚一堂,人人臉上都帶着還未消去的震撼。
議論了很長時間,等衆人走後,高坐上首的桂東鳴站起,對張園道:“看來我們遠遠低估了那個水青陽。能被江天雄收爲義子,他的本事,絕不止表現出的這麽一點。”
張園默默點頭。對于童家派系的人來說,江天雄就是一座山,光是名字,已讓很多人感覺喘不過氣。他看重的人,怎會是凡庸之輩?
張園突然拱手道:“州主,老奴覺得,這未嘗不是個機會。江家好端端的,爲何要公開水青陽的身份,讓他由暗轉明?”
桂東鳴眯起眼睛,片刻後,凝聲道:“你的意思是,江天雄對他寄予厚望,這是打算把水青陽推到台前,讓他扛起江家派系在藍雪州的旗幟?”
這絕對是大事件,一旦屬實,未來江家派系的人員布局,資源調動等,都将會因此做出巨大調整,不能不防。
張園:“以水青陽如今的職位,修爲來看,似乎還太早。可江天雄乃是人傑,行事一向不能以常理度之。
也許他就是用這種方式,确立水青陽爲核心,逼出他這個義子的潛力。否則的話,老奴實在想不出,江天雄有何理由公開水青陽的身份。”
桂東鳴背着手,在廳内走來走去,臉色時而凝重,時而興奮,目光頻頻閃動,最後一頓步:“若是如此,那我真要佩服江天雄的膽魄了。讓一個不到法相境的小子領導藍雪州戰局,他是對水青陽太有信心,還是太小看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