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亭皆有一張大圓桌,設十張凳子,上面擺好了美酒佳肴,而且時間應該不長,還在冒着騰騰熱氣。
相繼落座後,有些城池的修士來了十個以上,就會和鄰近的人湊成一桌。
等到各就各位,一批穿着舞衣的女子緩緩從雪林中踱步而出,身披彩帶,個個打扮得明豔無比,在悠揚而輕快的樂聲中,旋轉起舞,飄飄然若乘風歸去。
這些舞女是州主府養着的,每個人都有一定的修爲,可飛天縱地,做出凡人舞女無法辦到的唯美動作,舞藝效果自然是遠勝凡舞。
伴奏樂聲也與市井音樂不同,更爲空靈,仿佛能直透人心。
在這大雪紛揚,滿院寒梅的亭子之中,各城修士夾菜喝酒,不時停著閑聊,或專心欣賞亭外的動人舞姿。丫鬟們則穿梭在長廊之下,來往于各個亭子之間,端上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菜品。
此情此景,當真是不勝快意,讓人盡享其中。
不久後,藍雪州權貴人家的婦人小姐,也都應邀出席,成群結隊出現在了距離亭廊不遠處的另一間大閣樓内,莺莺燕燕,嬌柔軟語,香氣滿園。
縱然是一心修煉,滿腦子想着怎麽快速突破的水青陽,都暫時沉浸在眼前的惬意中,不時倒酒舉杯,望着亭外的歌舞,趁機讓自己放空休息,連宋雨湖和他說話也沒聽見。
江夢音打趣道:“我就說呢,一個人怎麽會沒有愛好,莫非水校尉愛的就是這個?”用稍尖的下巴點了點那群舞女們。
陶鈴也難得開玩笑:“城主,咱們的水校尉平常太辛苦了,這次回去,你不如挑一支歌舞隊送給水校尉。”
江夢音:“一支怎麽夠,起碼也得七八支吧,每天換着看,也不容易膩。”
此話一出,同桌的人都笑了起來,連穆勝男都不例外。當然,這女人估計是不屑的意味居多。
“長裾本是上清儀,曾逐群仙把玉芝。每到園中歌舞會,折腰齊唱步虛詞。”不在意周圍的取笑,水青陽喃喃輕念出聲,眼前又浮現出年少的時光。
當年因爲家中變故,他和妹妹落得一個無依無靠的下場,爲了有一天能擺脫困境,過上好日子,他靠着救濟金拼命學習,課堂的書本不算,還把家裏的書翻了許多遍。
哪想到命運多舛,而今與妹妹天各一方,也不知還能不能回去。
想到這裏,水青陽怅然一歎,舉杯一口飲盡杯中酒,先前惬意的心情頓掃而空。
“好詩,好句,沒想到水校尉還有這等過人才學。”兩名青年步入亭子,恰聽到水青陽念出的詩,皆是大聲叫好。
宋雨湖桌下的腳踢了踢水青陽,提醒這家夥注意點。
前來的兩名青年,乃是江家派系在藍雪州的頂尖俊傑,一個叫王坤,一個叫蘇恒,都是四大家族的人。
前幾日聚會時,二人曾短暫露過一面,在宋雨湖眼裏,這等人物可不是賀美美之流能比的,怠慢不得。
江夢音已起身爲雙方做介紹。見此,水青陽,顔平等人也隻好站起,互相緻意。
王坤和蘇恒都很客氣,沒有一點因爲水青陽幾人前幾日不合群而故意爲難的意思。到了二人的層次,已經和一般的世家子拉開差距了,不怕你有脾氣,就怕你沒本事。
事實上,二人對于水青陽一心修煉的行爲還是挺好奇的。
一般這種性格的人,都不怎麽擅長運籌帷幄,最多個人實力強,可從收到的消息看,水青陽分明不是。
二人順勢坐在空位上,随意閑聊。
水青陽雖談興不高,可看着一桌人,顔平三人非健談之輩,宋雨湖隻能聊些風花雪月,安大偉倒是可以,可惜王坤和蘇恒明顯對他不感興趣,江夢音和陶鈴又故意旁觀。沒辦法,爲了防止尴尬,水青陽隻好陪着聊起來。
他是什麽人,前世爲了拉生意,這類陣仗經曆了不知多少次,讓他和人聊上三天三夜都沒問題,總有話題能夠接上。
聊了許久,趁着水青陽喝酒的間隙,王坤和蘇恒對視一眼,皆暗暗點頭。
一個誇誇其談之輩,他們不會放在眼裏,不過水青陽雖然能言善辯,語言卻不輕浮,自有一種久經曆練的老道和犀利,這一點是最讓二人驚奇的地方。
其他方面怎麽樣,還不清楚,至少這個年輕人肚子裏确實有貨。
這時王日博,賀美美等人也穿過長廊,走了過來。王坤和蘇恒還要去聯系其他人,沒有久留。
等二人一走,水青陽又恢複了安靜的模樣,和其他人還會打招呼,至于賀美美,直接被他給無視了。
賀美美心中一怒,可沒等她發作,江夢音已提前攔在她身前,搞得賀美美找不到機會。
賞雪園左側的廚房後院,桂東棠看了看四周,打開瓶塞,将小瓶裏的粉末撒入了一杯酒水中。
稍一搖晃,粉末融化,桂東棠收好瓶子,又将杯子放回了托盤上,對拿着托盤的丫鬟命令道:“我問過管事,你負責的是玉照城那一桌,記住,把剛才的杯子,遞給一個青衫小子,懂了嗎?”
丫鬟臉色發白,她就算不知道粉末是什麽,也清楚肯定不是好東西,害怕道:“桂大人,這……”
桂東棠冷冰冰道:“别廢話,照做就是。别給我耍小聰明,我會遠遠看着你。放心,不會出什麽事的。否則你把我供出來,我也要倒黴,是不是?”
丫鬟被桂東棠看得渾身發寒,在他的威脅下,隻好顫巍巍地點頭,拿着托盤離開。
“水青陽,今次就算弄不死你,我也要拆掉你一堆骨頭!”望着丫鬟的背影,桂東棠陰笑起來。
他當然不會放什麽毒藥,否則隻會牽連整個州主府。規矩就是規矩,明面上大家鬥得再兇也沒事,要是弄死了人,仙朝爲了維護威嚴,定會大力出手。這一點桂東鳴提醒過他很多次。
除非是在不知名的地方,且撇清所有的幹系。但那種情況太罕見了,桂東棠也創造不出來,不過他自有其他報複的手段。
賞雪園的一處八角亭外,馬空羽,葉旭歡和錢巧巧三人作勢散步,實則在低聲交流。
“你是說,桂東棠讓你找的藥,是準備給水青陽用的?”錢巧巧目瞪口呆地望着葉旭歡。
葉旭歡龇牙咧嘴地點點頭:“剛才我順口問了一下,他就吐露了實情,準備下藥之後,再把沈星河的夫人約出去,然後……”
他口中的沈星河,正是江家派系的六大果尉之一,位高權重,堪稱是江家派系在藍雪州的定海神針。
這些年江家派系雖節節敗退,但因爲沈星河等人的存在,至少還能抵抗一下,可知對方的重要性。
藍雪州的很多修士都知道,沈星河與他的夫人感情甚笃,成親多年都不曾娶過二房,這要是按桂東棠的計劃,水青陽還不得被人拆成骨頭啊?
錢巧巧伸長脖子,朝水青陽的方向瞅了瞅,低聲道:“要不要通知那混賬?我是巴不得他去死,可怕就怕那厮臨死之前,會把我們的事抖出去,拖我們一起下水。”
葉旭歡也很猶豫,最後二人雙雙看向沉寂的馬空羽。
馬空羽思忖良久,一咬牙:“我們的認罪文書還在他身上,一旦他被沈星河抓住,定會洩露出來。”
葉旭歡和錢巧巧對視一眼,也想到了這要命的把柄,那叫一個臉色難看,都有種吞大便的感覺。
明明恨不得那厮去死,現在卻還要送上門提醒,還有比他們更賤的嗎?
“你們在哪幹嗎?過來陪我喝酒。”三人正打算行動,誰知桂東棠走了過來,二話不說,拉着馬空羽往回走,并招呼葉錢二人。
錢巧巧突然瞳孔微縮,因爲她看見一名丫鬟已經走入了水青陽所在的亭子,想提醒對方已經來不及了。
園亭内,宋雨湖端着手裏的小酒杯,問丫鬟:“桌上明明有酒,你們州主府爲何還多此一舉?”
丫鬟一邊将托盤裏的小酒杯拿出,一邊低頭道:“這是特制的琥珀酒,味甘性醇,州主特别吩咐,這次來的大人們,每人都有一杯。”
宋雨湖看向其他亭子,果見另外一些丫鬟們也在布酒,便不再多問什麽。
而水青陽興緻不高,也沒在意這種事。
等丫鬟一走,江夢音主動端起琥珀酒,示意大家同幹此杯:“這琥珀酒确實不錯,往年來述職時,也會喝上一杯,算是藍雪州的特色。”
城主的面子不能不給,包括水青陽也拿起了小杯子。衆人碰杯之後,皆仰頭喝幹,安大偉更是直呼好酒。其他人亦雙目發光,感受到了琥珀酒的美妙滋味。
舞曲還在繼續,各亭中的人酒過三巡,興緻是越來越高,各處歡聲笑語不斷。不少修士開始串亭子,找同派系的熟人聊天,也找不熟的人套關系。
有些亭子裏的同城修士,屬于不同派系,那更是自顧自的。
卻沒有人知道,此刻坐在亭内的水青陽,突然渾身燥熱,一股難以言喻的沖動湧上他的小腹,令他血流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