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内,陶鈴正在力勸江夢音,希望她快點讓水青陽官複原職,免得讓家裏不高興,江夢音卻猶豫不決。
這時聽到帳外的禀報,二女立刻住了嘴,江夢音喊了聲進來,穆勝男邁步而入,朝二人行禮。
“勝男,發生什麽事了,你的臉色不太好。”江夢音疑惑地看着低頭的穆勝男,擔心對方是不是聽到了風聲。
穆勝男望着地面,拱手道:“禀城主和大總管,卑職有要事彙報。”
江夢音和陶鈴對視一眼,對方的神情,難免讓人感覺事情很棘手,陶鈴立刻喝問:“究竟何事,莫要拖拖拉拉。”
穆勝男遂把水青陽的計劃詳細說了一遍。
聽完後,江夢音騰身站起,絕美的臉上滿是喜色,兩邊耳墜晃個不停。
陶鈴回想着計劃的細節,來回推敲幾遍後,并未發現明顯的問題,亦是一臉鄭重地看向穆勝男。
江夢音已快步上前,拉住穆勝男的手,柔笑道:“勝男真乃本城主的愛将,不枉本城主破格提拔,此次若能一舉翻盤,勝男當居首功。”
計劃好不好,隻要不是笨蛋都能看出來,至少剛才的計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巧妙。
江夢音不忘回過頭,作勢瞪了陶鈴一眼。對方還說穆勝男有勇無謀呢?這也叫有勇無謀?分明是智勇雙全好不好。
誰知江夢音的高興勁還沒過,穆勝男就擡頭道:“城主誤會了,此計劃并非卑職想出,而是,而是水青陽提供的。”
宛如一盆巨涼的冰水澆頭,江夢音張了張紅潤欲滴的櫻唇,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陶鈴也是爲之發愣,不過她剛才就有所懷疑,不認爲憑穆勝男的腦子能想出這種計劃,立即問道:“水青陽何時跟你說的?”
穆勝男:“就在剛才不久,他向卑職索要了山脈地圖……”
不等她說完,陶鈴就驚問道:“你是說,水青陽向你索要了地圖,當場就想出了這個計劃?”
沉默片刻,穆勝男艱難地點點頭,沒做任何隐瞞。她的性格一向如此,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高傲得不肯撒任何謊,更不屑于去貪水青陽的功勞。
此時的江夢音和陶鈴,可謂是心神悸動。
二女不約而同地想到,難怪水青陽能在試劍大會中奪取第一名,除了本身實力之外,若無随機應變的心機和本事,也不可能脫穎而出。
有的東西隻需證明一次就夠了,别的不提,隻說水青陽提供的這個計劃,就足以爲他正名。
陶鈴不由贊道:“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難怪連秦禾州主都稱其智勇雙全。城主,如此人才,你可不能扔着不管啊。”
語氣半認真半開玩笑,但江夢音卻深知,鈴姨絕對是故意這麽說的。
果不其然,聽到這話的穆勝男,臉色更難看了。
她下颚一繃,忽然退後一步,拱手道:“卑職幸得城主錯愛,任職校尉,卻不曾盡責,有負城主的大恩大德。請城主允許卑職辭去校尉之職。”
江夢音忙道:“勝男不必如此,我知道你盡力了……”
“城主别說了。”穆勝男一臉堅決:“卑職德不配位,有何面目賴在這個位置上?不僅卑職有愧,也會讓其他人懷疑城主的公正性,進而影響城主的威嚴。
城主放心,卑職并未喪氣,隻是想憑自己的本事謀取該有的位置。終有一日,卑職會證明城主沒看走眼,還請城主成全!”
說罷,拱手不放,維持着姿勢。
江夢音大爲動容,她能從穆勝男的話裏感受到對方的傲氣和堅定,隻怕從一開始,對方就打算辭去校尉之職。而鈴姨的話,更是堅定了她的這種念頭。
隻因爲比不上别人,就甯肯舍去校尉的權勢和榮譽不要,江夢音都不知道,該贊對方有志氣,還是該笑她傻。
可正是這種近乎可笑的較真勁,卻讓江夢音的目光更溫和了,上前握住穆勝男的手,真誠道:“勝男,我沒看錯你。你放心,本城主的身邊,永遠有你一個位置。”
穆勝男也有些激動,铿然道:“多謝城主,卑職定不負所望。”
江夢音硬是拉着她聊了一會兒,才讓其離去。等人一走,陶鈴立刻道:“城主,該見見水青陽了。”
她不關心穆勝男如何,隻關心水青陽何時扶正。這事情一日不落實,陶鈴就不能安生,總擔心家裏知道情況後,會拿她開刀,總之她比水青陽還急十倍。
哪知江夢音卻擺擺手:“用不着,鈴姨代我去宣布就行了。”
知道小姐還是丢不起面子,陶鈴也不勉強,急匆匆就出了營帳。
不久後,她找到水青陽,帶着對方來到采石場,當衆宣布将其官複原職,穆勝男則重新貶爲普通修士。
圍觀了全過程的衆修士,心裏全都樂了。還有諸如被顔平和鍾雪頂替的兩名副校尉,更是滿臉譏笑。
這就是典型的朝令夕改,出爾反爾。自己做出的調整,才幾天功夫就自扇嘴巴了?簡直把仙朝大事當成了過家家,果然是世家大小姐,想一出是一出!
若不是陶鈴還在場,一些人估計能笑出聲來。
當然,像安大偉之類的人,自然要圓滑很多,當即上前恭賀水青陽。水青陽一一回禮。
曾經風光無限的穆勝男,此刻站在沒人注意的角落,秀拳握得發白。在她身邊是顔平和鍾雪。二人沒有出言安慰,因爲知道不需要。
官複校尉,水青陽沒什麽感覺,對他來說,既然決定要打散三城的氣焰,以此博取在江夢音身邊的份量,那麽就該速戰速決。
他當即拉着安大偉走到一邊,透露了自己的計劃,安大偉亦是大吃一驚,得知城主已經同意,朝水青陽豎起了大拇指。
入夜,明月當空,群星漫閃。
一夥人施展法力,沿着陡直的峭壁,一路攀到了最高峰。峰頂大約數千丈,空氣稀薄,山風森寒,不過對在場修士影響不大。
爲首者正是水青陽,他手中拿着一份地圖,又有安大偉的指點,一夥人很快再攀高峰,抵達了一處湖邊。
眼前的湖,在夜色中漆黑一片,明月虛影映于湖心。水青陽催動法力觀之,依舊望不到湖的邊緣。它像是一塊黑玉,深深刻在了峰頂廣袤的土地上。
在地圖中,此湖都占據了一大片面積,更标注了深度,足有數百米。
這片山脈,之所以能産生水凝石,與常年累月的積水脫不開關系。無數年下來,自然也誕生了這麽一片巨大湖泊。
水青陽繞着湖泊飛掠,很快發現了幾處向下的支流,這在地圖上亦有标注。
他重點關注東南面的一條,到了實地後,發現這條支流寬有十多米,由于地勢平緩,水勢倒不怎麽湍急。
又在附近來回繞了一大圈,不時停下,拿筆在地圖上勾勒線條,等回到一開始的觀測點後,水青陽問道:“安大哥,距離此地的雨季還有多久?”
安大偉:“現在是五月,最多還有一個月。”
水青陽拿出地圖,可以發現,他以峰頂巨湖爲起點,畫了很多線條,最終這些線條彙爲一點,指向了一處狹隘之地。
而那處地方,距離水凝石山脈并不遠。
“事不宜遲,安大哥,我們兵分兩路,即刻行動吧。”水青陽圈定了兩條線,其中一條指給安大偉。
安大偉沒有二話,立刻手一揮,帶着自己的部下掠向了遠處。水青陽則領着宋雨湖等數十位修士,從另一方向離開。
不多時,衆人落在一處茂密叢林前。此地沿着山坡而下,盡頭處正是那座巨湖。
“動手!”水青陽下達命令,早已得到指示的衆修士,立刻兩兩一組,各自散開,随後催動法力轟向地面。
其實水青陽要做的事并不複雜,就是開挖多處水溝,引巨湖之水而下,最後彙成一股,沖擊三城修士。
過程當然沒這麽簡單,但基本思路就是這個。
按照他的計劃,玉照城修士每到夜裏,便悄然分出一部分人,沿山體挖出多條水溝,一端連接湖泊和支流,另一端通往水凝石山脈。
爲了保證機密性,挖溝的修士不得單獨行動,且每夜都要輪換。一個月還得休息幾天,以防三城的進攻。
依此地到水凝石山脈的距離,水青陽估計,這個工程需要兩個多月,所以保密性是重中之重。
他親自上陣,并指派宋雨湖和伊雄二人共同監督。每夜的挖溝區域都已限定,因此三人隻需站在特定的位置,便能總攬全局。
到了明夜,則由穆勝男三人負責。至于安大偉那邊,不歸水青陽管,但他相信江夢音不會含糊。
一夜匆匆過,兩批人馬以草木掩蓋好痕迹後,各自返回了采石場。
此後,四批人馬交替輪換,每完成一部分,水青陽便在地圖上标注出相應的距離,以核算最終的進度。
中途三城的人進犯了兩次,幸虧水青陽足夠謹慎,每月空出了十天休息,否則差點要露餡。
在強敵的不斷打壓下,玉照城這邊連續後退,又損失了近百米的水凝石脈礦,連原先的采石場都被逼讓了出來。
江夢音忍着火,此時她越發期待水溝挖成的那天,哪怕這是水青陽的計劃,也萬分希望能夠成功。
孰不知在三城采石場,一處營帳内,劉友孝正攤開一張紙團。這是今夜交戰時,一名修士偷偷遞給他的。
紙條上,赫然道明了玉照城挖水溝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