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看了好一會兒,宋雨湖忽如暴怒的母獅子,一把抓住水青陽的衣領,差點沒将他提起來,壓着聲音罵道:“你想害死小容一家嗎?”
她還以爲這小子有什麽妙計,搞了半天,居然是騙,關鍵還騙不了多久。一旦謊言被戳穿,等待丁家的便是滅頂之災。
想到這裏,宋雨湖便是一陣磨牙,要不是生怕鬧出動靜,真想狠狠揍這小子一頓。
水青陽抓着對方的手,低聲辯解道:“宋姐别急,這次去州城,小弟便是打算解決此事,一勞永逸。”
宋雨湖明顯不信,冷笑道:“哦,水校尉又有何高招?”由于靠的近,她嘴裏的脂粉香盡數噴到了水青陽臉上。
“我說宋姐,别這麽陰陽怪氣行不行?小弟若無把握,豈敢告訴你真相?我比你更想救丁家,不然也不會冒險。”水青陽一臉無奈。
十指緊了緊,宋雨湖一把推開他,口中仍不忘威脅:“這一路我便盯着你,要是敢耍花樣,小心你的命根子!”
留下一句可怕的威脅,這女人扭着大屁股走了出去。水青陽在後面直搖頭,不了解這女人的性格,恐怕真受不了她。
回到草地,宋雨湖正展示着畢方神通,一掌焚滅了十丈外的一棵樹,還笑眯眯問蘭勁松如何。
蘭勁松皮笑肉不笑,但這麽一震懾,果然老實了不少。水青陽就對宋雨湖豎大拇,後者哼了哼,給他一個後腦勺。
此後一路,風平浪靜,除了水青陽和宋雨湖咬耳朵外,蘭勁松可謂一言不發。
兩天後,三人抵達白雲城。
宋雨湖未得傳召,爲免麻煩,幹脆待在了城外。
水青陽和蘭勁松則來到州主府,經通禀,在管事帶領下,暫時被安排在一處花園涼亭内,有侍女上茶,随後退走。
“這州主府,可比城主府氣派多了。”看着四周連綿的亭台樓閣,假山流水,水青陽啧啧感歎,還不忘損身邊的蘭勁松:“我說城主,你好歹貪了幾十年,怎麽連修府的錢都沒有,不會都喂狗了吧?”
又是狗,蘭勁松下颚崩了崩,忍着怒火:“小子,你最好别太過分!”
水青陽翹着二郎腿,拿起餐盤上的糕點,突然砸在蘭勁松臉上,吼道:“過分又怎樣,你他麽還想殺老子,當老子是泥捏的?”
這一聲大吼突如其來,不僅是蘭勁松吓一跳,連不遠處巡邏的護衛都給驚住了,連忙朝這邊看來。什麽情況,居然有人敢在州主府大吼大叫?
護衛簇擁的中心,一名身穿湖綠羅衫的女子,手中抱着一隻貓,倏然駐足。
蘭勁松臉上還粘着糕點,但他首先升起的不是憤怒,而是驚慌,朝四周看看,果然發現有護衛盯上了這裏,不由叫道:“你他麽瘋了?”
氣急之下,堂堂城主也飙出了髒話。
“對,老子是瘋了。”水青陽仿佛忘記了這裏是何地,跟失了智一樣,一拍石桌,把杯裏的熱水都潑向了蘭勁松,幸虧這次蘭勁松有所防備,忙不疊躲開。
“身爲城主,暗害手下,蘭勁松,你心裏還有沒有仙法?當白雲州是你爲所欲爲的地方嗎,你他麽算老幾?”水青陽怒不可遏,聲音驚動了四方。
蘭勁松臉皮抽搐個不停,看着對面張狂無度的小子,隻恨自己在路上怎麽就沒下手。這小子壓根是個瘋子,還是不可理喻的那種,在這裏搞毛啊,想死也别拖他下水!
“胡說八道,簡直是不知所謂,水青陽,說話要過腦子!”
“蘭勁松,我看你就沒腦子!”
看着兩個家夥在亭子裏互罵,那位被簇擁的湖綠羅衫女子,一邊摸着柔順的貓毛,一邊忍不住笑,脆生生問:“這是表哥手下的人嗎?挺有趣的。”
一幫護衛隻覺得臉都丢盡了。
這姑奶奶可不是普通人,結果來白雲州沒幾天,就見到本州官員罵街的一幕,還是在堂堂州主府,你讓人家怎麽看?
一名護衛忍不住飛掠上前,斷喝道:“爾等是什麽人,此乃州主府重地,要吵去外面吵。”
宰相門前七品官,身爲州主府護衛,底氣自然也足,何況還是亭内二人鬧事在先。
一見有人出面,先前還氣勢洶洶的水青陽,立刻擺出一副笑臉,朝護衛拱手道:“大哥誤會了,我們是在議論公事,可能聲音大了點,對吧城主?”
蘭勁松的臉忽青忽白,跟變色龍一樣,杵在那裏不說話。
這時,先前領路的管事接到通報,趕到這裏,了解完情況後,眼神當即冷下來:“這裏可不是翠華城,二位,你們眼裏還有沒有州主?”
管事注意到遠處的一抹倩影,更是氣得說不出話來,最後幹脆讓人把水青陽帶到了另一處地方休息。
水青陽全程配合,乖巧得不像話,直讓管事有火沒處撒。等他一走,管事恭恭敬敬走到了少女身邊,低頭行禮。
遠處注意到這一幕的蘭勁松,不禁瞳孔微縮。
被人領到了隔壁花園的長廊坐下,水青陽面色如常。基于禮貌,臨走時,侍女又給他沏了壺茶。
水青陽嘴裏哼着歌,一邊喝茶,一邊欣賞着長廊外的錦簇花團。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晾着他,到了中午時分,也沒見州主傳召。
倒是一隻肥嘟嘟的白色小貓,蹬蹬竄了進來,跳上長廊,嗅着長進廊内的花枝,意外靠近了水青陽。
見其可愛,水青陽忍不住伸手撸了撸,小貓就昂起頭,喵了一聲。
水青陽繼續揉着它的脖子,小貓舒服地伏在桌上,由于毛發太順,他漸漸捏起了它的肉,越玩越起勁。
“喂,你能不能輕點?”一道柔美的聲線響起。
水青陽下意識道:“手感太好,忍不住想用力捏。”話一出,忽覺怪怪的,擡起頭,眼中不由大亮。
在他身前幾步遠處,正站着一名湖綠羅衫的女子,雪膚烏發,蜂腰褐瞳,整個人像是會發光一般,緊緊攫取了水青陽的視線。
前世今生加起來,他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這一眼的驚豔,給水青陽堅固的内心都造成了不小的沖擊。
隻不過,這個美得驚心動魄的女子,此時正以一種嗔怒的眼神看着自己,意識到手上的動作,水青陽連忙放開。
那隻白貓嗖的一下,竄到了綠衣少女的腳邊,拿頭蹭個不停。綠衣少女卻在上上下下打量水青陽。
長廊内的氣氛一度很尴尬。
水青陽站起來,這會兒看清了對方的臉,更是覺得美不可言,但旋即心念一動。能出現在州主府裏,又是如此漂亮的女人,該不會是州主的老婆吧?
這厮早就打聽過州主,知道州主是個大家族的年輕人。年輕人嘛,哪有不好色的,更何況還是此等傾國佳人。
面色一整,水青陽連忙道:“卑職魯莽,沖撞了夫人,還請夫人恕罪。”
夫人?
綠衣少女愣了愣,很快想明白了什麽,以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水青陽,似怒又非怒,最後展顔笑道:“你是什麽人,怎會出現在這裏?”
她來州主府兩天了,今日表哥外出辦事,她就在府内溜達起來,沒想到會撞上這種愣頭青。
水青陽畢恭畢敬:“卑職乃翠華城南城校尉水青陽,接到大人傳召,遂在此等候。大人對卑職的恩德,卑職一直銘記于心。今日沖撞夫人,罪該萬死,還請夫人不要介意。”
他從來不敢小看枕頭風的威力。尤其是這種女人,很可能深得州主之心,說你一句不好,沒準能抵消你過去所有的功勞。
接下來的事,還需州主出力,可别弄得出師未捷身先死,毀在一個女人手裏,那就成笑話了。
綠衣少女蹲下身,抱着白貓站起,長發輕輕撩動,姿态唯美,清淡道:“小小一個校尉,居然能讓表……他親自提拔,看來你是他的得力心腹喽?”
“卑職不敢。”水青陽朝東面遙遙抱拳,他估摸着那裏應該是州主的住處,對不對就不知道了,語氣尊敬:“士爲知己者死,州主待卑職恩重如山,若有機會報答,卑職自然不勝榮幸。”
“噗嗤!”
綠衣少女露齒一笑,又上下瞅了瞅他,搖搖頭,什麽也沒說,抱着小貓就走了。
卧槽,這什麽意思?水青陽被少女的反應弄得心神不甯,該不會是表演過頭,惹來反感了吧?
做小就是這點不好,上面人惹不起,連上面人的女人你也惹不起,放個屁你都得仔細揣摩用意,麻蛋!
焦灼不安了一會兒,先前那位管事沉着臉走來,淡淡道:“州主要見你,跟我來吧。”
一聽這話,水青陽連忙跟在後面。這厮心裏有鬼,開始主動套話,想問問那個綠衣少女的地位如何。
奈何管事不鳥他,他也隻能作罷。
穿過條條長廊和半月門,又走上一條水上棧道,最後抵達了湖中心的涼亭。
管事朝亭内的二人行禮,靠坐在亭柱旁的錦衣青年擺擺手,管事便後退着離開。
“卑職水青陽,忝爲翠華城南城校尉,見過州主,見過大總管。”隻剩下自己,水青陽也不見怯,态度稱得上不卑不亢,但又飽含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