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失态,打斷了還在說話的母女倆。
先前丁幼容出去了解過情況,知道事有轉機,見父親和水青陽走進來,自是有些期待:“外面的人呢?”
丁夫人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二人,緊張得呼吸紊亂。
“問這小子吧,具體怎麽回事,快說說。”丁皓壓根沒底,隻能轉頭催促水青陽。
都不是外人,水青陽沒有隐瞞,把回來後發生的一切如實相告。
聽他爲了救自己一家,甘冒奇險,又是引蛇出洞,又是直搗虎穴,最後還單槍匹馬地闖入了翠華城,直面蘭勁松。
期間種種險惡,水青陽雖不提,但丁家三口也能想象得到。
當時那種情形下,一個不慎,水青陽自己都會萬劫不複。爲了救他們,人家完全是豁出了命啊。
一想到這點,丁家三人望着水青陽的目光,當真是飽含着無限感激。真論起來,水青陽完全不欠他們的,要不是人家,丁皓早就死了。
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外人,卻一次次挽救丁家于水火,真的太難得了。所謂患難見人心,這份情,值得丁家記一輩子!
遭難時,丁夫人不是沒埋怨過水青陽,現在回想起來,自己都覺得羞愧,這條命還是水青陽救的呢。
丁夫人站起身,認真道:“青陽,真的謝謝你,沒有你,我們一家真的不知會如何。”說了幾個字,眼淚又一串串掉下。
水青陽連忙安慰,丁幼容也在一旁勸說,總算平息了丁夫人的情緒。
四人落座,丁皓看着水青陽,一臉嚴肅:“如今蘭勁松看似妥協,但我與他相處多年,此人手段陰毒,絕不會容許你捏着他的把柄,必會反擊,你千萬不能大意!”
水青陽點點頭:“丁伯放心,若非留着他還有用,我早就除了他。先利用他爲我們翻了案,其他事情慢慢來。”
一旁的丁家母女聽得暗暗咋舌,好大的口氣。尤其是丁夫人,怎麽感覺這個水青陽比城主還牛氣。
但她也聽出了其他意思,雙目發亮:“青陽,難道我們不用亡命天涯了?”
說亡命天涯還是好的,翠華城不開啓大陣,誰也闖不出去,隻有死路一條。
連丁幼容都目光灼灼。她都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現在卻迎來一百八十度的轉機,說不激動是騙人的。
水青陽道:“小侄不敢打包票,但拼盡全力,也會爲丁家争取。”
一隻大手拍拍他的肩膀,丁皓語氣鄭重:“不管怎樣,先顧好你自己,若事不可爲,不要爲了我們引火上身!”
在他心裏,其實仍不抱太多希望。委實是這次的動靜太大了,幾乎全城皆知。
哪怕執法監有人照應,也未必兜得住,更别提人家受不受威脅,還是兩說……
城主府,議事大廳内。
聽完蘭勁松的話,柳非眯起眼睛,半晌後,陰恻恻道:“城主,那小子絕不能留。不過這次的事,也是個機會。我們替丁皓翻了案,等于把那小子也拖下了水。
他再想威脅我等,就要掂量一下了。屆時稍作圖謀,不妨圍繞丁家母女下手,奪回書冊應該不難。”
蘭勁松喝着茶:“本城主也是這個意思,具體的事,又要勞煩你了。”
柳非忙說城主客氣,轉身下去辦事。剛走兩步,突然渾身一震,緩緩低頭,他的左胸被人一掌擊穿,血水嘩啦啦流了一地。
“爲,爲何啊?”柳非喘着氣,老臉上滿是不甘和怨恨。
身後的蘭勁松幽幽道:“那小子指明要殺你,想替丁皓翻案,隻有你夠資格背鍋。當然,也怪你知道太多的秘密。就算沒有那小子,本城主也遲早要下手。”
口中發出嗬嗬幾聲,柳非慘然一笑,突然想起了林川死時的樣子,自己和對方又有何不同?
砰!
蘭勁松運力一震,柳非心髒爆碎,往前撲倒在地,氣絕身亡。
幾日後,城主府發出一則公告,震驚了全城。
公告的内容是,南城校尉水青陽密報城主,指證大總管柳非圖謀不軌,因一己私怨,夥同林川,以及幾位追風盟修士,構陷兩大校尉,釀成了全城最大的冤假錯案。
事發後,柳非更是當衆擊殺林川滅口,現已查明真相,證據确鑿。柳非親述罪狀一份,并于日前伏誅。
全城嘩然!
莫說執法監修士,哪怕是城内散修,以及修行圈外的老百姓們,都被這個神轉折給驚呆了。
鬧了那麽多天的圍剿行動,是個誤會?丁家沒死,那個威風八面的大總管反倒成了罪犯?
一時間,說什麽的都有。可林川确實是被柳非所殺,死前也确實與柳非有争執,所有修士都能作證。
加上牢裏的修士放出口風,說那幾個追風盟修士,正是在柳非的嚴刑拷打下,才誣陷水青陽和丁皓,一切都和城主府的公告對上了。
不知情的外人,自是在暗地裏痛罵柳非。但也有少數聰明人,冷笑連連,沒有表達任何看法。
丁皓一家返回了丁府,隻不過行動仍受限,算是被囚禁了。這事連水青陽也沒辦法,再想幫丁家,動作也不能太難看。
丁家父女拒捕和殺人都是事實,還殺了那麽多,必須等到執法監給出判決才行。
水青陽倒是恢複了自由和官職。至于他在城外殺的那幾個修士,有着動手的理由在,又有蘭勁松出力,沒引起任何反響。
曾經被抓的丁府下人,也都紛紛釋放回來。
隻是讓人憤怒的是,男子們個個皮開肉綻。而女子們,雖沒有明顯的傷,卻是精神憔悴,面若死灰。
尤其是幾個青春靓麗的丫鬟,瘦了一大圈,見到丁夫人就哭,卻什麽都不肯說。
一見這情況,水青陽和丁皓的臉色就變了。丁皓更是渾身劇顫,雙目瞪出了血絲。一群女人進了牢,會遭遇什麽,二人再清楚不過。
“如此羞辱我丁家,可恨!”丁皓怒極,一掌拍斷了院中的大樹。
沒做任何表态,水青陽走出了丁府。
以他現在的權勢和威望,整個翠華城當真無人敢忤逆。一聲令下,就查到了那日抓捕丁家丫鬟的修士們,皆來自北城執法監。
但是,除了這些人,也有幾位南城修士,在牢裏動過丁府丫鬟。
水青陽坐在大廳,面無表情地下令:“立刻讓這群人滾來此地,給他們兩刻鍾,逾時不候。”
下方待命的修士哪敢耽擱,口喊遵命,忙不疊小跑出去了。
廳内再無外人,水青陽靠在上首,慢悠悠喝着茶,眼神冰寒。廳外的修士不時路過,下意識放輕腳步,生怕驚擾了裏面的那位。
很快,幾位南城修士便走了進來,躬身行禮,卻得不到水青陽的回應,隻能面帶疑色,無聲候在下方。
大概快到兩刻鍾時,負責傳命的修士匆匆跑入,行了個禮,表示人已帶到。
在其後方,走來十幾位修士。水青陽斜目掃去,在楊千行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後者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哈哈哈,水校尉年輕有爲,實在讓人佩服,不知請我等前來,有何要事?”說話的不是别人,正是丁皓的得力下屬,徐秀。
他上次毒害丁皓,立了大功,暫代北城校尉之職。
今日水青陽突然傳喚,徐秀心中極爲不爽。畢竟權職上,兩城是平等的,你水青陽憑什麽一句話就讓北城修士跑過來?
可徐秀也見識過水青陽的嚣張,這位連城主都敢呵斥,簡直是瘋子,不理會怕惹來更大的麻煩,但手下修士就這麽乖乖過來,又有損自己的威信。
于是權衡之下,徐秀便主動領人前來,頗有爲手下撐腰的意思。
“請?徐校尉應該聽錯了,我不是請你們來,而是讓你們滾過來。”水青陽低頭喝着茶,一句話,令廳内氣氛降至冰點。
那位負責傳令的修士,直接給聽傻了。
餘者亦好不到哪裏去。
哪怕是廳外修士,但凡聽見這句話的,無不愕然止步。在翠華城幹了那麽久,就沒見過這麽嚣張的校尉。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廳内坐着城主呢。
徐秀臉色漲紅,又驚又怒,被人這麽羞辱,他再忍氣吞聲就成笑話了,強自鎮定道:“水校尉,注意你的身份。你無權指揮我等,更無權辱罵我等!”
咯!
水青陽放下茶盞,終于擡起了頭,卻根本沒理徐秀,目光掃視後方的衆修士,開口道:“許健,按我仙朝律例,奸污清白女子,該當何罪?”
許健正是那位傳令修士,聞言立馬拱手:“禀大人,按律當處以閹刑,若還有其他虐待行爲,最重可殺之。”
聽到這裏,在場的修士,不管來自北城還是南城,一個個都變了臉色。
事實上,一收到水青陽的傳喚,喚的又是彼此這些人,他們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但委實是不敢不來,南城修士就别說了,北城修士因爲徐秀的自告奮勇,才硬着頭皮過來。
豈料水青陽真的如此肆無忌憚,聽這意思,還打算處置他們?
“水青陽,我等是北城修士,縱然有疏忽,也輪不到你來插手!”最先忍不住的是楊千行。他大聲怒吼,法力催動下,聲音傳遍了整個南城執法監。
其他修士也如夢初醒,紛紛大喝,希冀讓水青陽顧忌一二。
水青陽面露譏笑:“維護仙朝律法,人人有責,今日不管是北城還是南城,但凡犯法的,我都不放過。南城所有人聽令,立刻拿下廳中這幫違法之徒,出了事,本校尉一力承擔!”
他的聲音更大,唯恐别人不知道似的,震得所有南城修士耳朵隆隆直響。
起初沒什麽動靜,水青陽一拍案桌,斷喝:“人都死光了嗎?不聽命令,全部給我滾出南城!”
首當其沖的是許健,他對上水青陽冷清的目光,心膽俱寒,想到這位校尉的剽悍,終于一咬牙,大喝着朝楊千行等人殺去。
“爾敢!”徐秀勃然大怒,正要出手,一道身影攔在他面前,帶着熊熊火焰的掌勁拍來,轟隆一聲,廳内桌椅四裂。
徐秀瞪大雙目,直接飛了出去,摔倒在廳外地面上,口吐鮮血,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一見這情況,加上水校尉都走出來了,衆南城修士也知道今日逃不掉,反正出了事有人頂着,遂一個個如狼似虎地沖入廳内。
劇烈厮殺中,楊千行等來自兩城的修士,很快被人提了出來,扔在水青陽腳下。
“全部閹了。按照律法,奸污兩次以上的,廢掉修爲,三次以上的,殺掉。”背對着衆人,水青陽單手負後,輕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