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執法監。
由一處占地廣博的莊園改造而成,可容納數百位修士在此辦公,分成了前中後三院。
後院,正是校尉處理事務之處。
丁皓正翻閱着一份記錄最近城内治安的卷宗,忽然一陣錯亂的腳步聲響起,有人匆匆推門而入。
“何事如此慌慌張張?”擡頭看見來人,丁皓不由皺起眉頭。對方乃是他的親信之一,素來沉穩,今日怎會如此失态?
男子也意識到不妥,連忙拱手請罪,隻是神情依舊很怪異,怪異得讓丁皓的心都提了起來。
莫非發生了大事?
“有事說事!”丁皓喝了一聲。
男子這才驚醒過來,整理了一番思緒,喉嚨聳動幾下:“大人,南城那邊,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大總管帶着水哥兒上門了。”
聞言,丁皓更是不解:“大總管帶青陽去南城幹什麽?”
兩城執法監,地位上平起平坐,所以一般互爲簡稱。
男子舔舔嘴唇,方才一口氣說道:“大總管召集了南城所有人,當衆宣讀了城主法旨,擢升水哥兒爲南城校尉,即日起執行。”
“哦,我當是什麽事呢,原來……噗!”
正端起茶杯,喝下一口茶的丁皓突然雙目圓睜,茶水直接噴了出來,咳得面紅耳赤,好半天才恢複過來。
一擡頭,他騰身而起,身子前傾,隔着桌子逼問對方:“你剛才說什麽?”
男子沒有笑話校尉大人的意思,他剛聽說這消息時,反應好不了多少。
事實上,現在整個北城執法監都沸騰了,人人都在議論。有不信的,有嫉妒的,有說酸話的,根本無心辦公。
男子把事情複述了一遍,丁皓繞過書桌,背着手在室内走來走去,自言自語:“城主在搞什麽?這不是害那小子嗎?不行,我必須馬上去見城主!”
前院,聽到路過之人的話,剛從外面返回的楊千行蓦然止步,身體僵直,一張臉微微扭曲,雙拳握得發白。
有人和他打招呼,他像是沒有聽到,隻是目無焦距地看着前方。腦子中隻剩下一句話,水青陽當上了南城校尉……
轟動的遠遠不止兩城執法監。
翠華城不過是白雲州中的小城,居民十幾萬,一點小事都能炒得飛起,更何況還是一位校尉的升遷。
不到半天時間,消息不胫而走,在城中的酒樓,茶館,乃至青樓中傳播開來,又擴散向市井街巷。
相信不出兩天,必會全民皆知。
這是屬于修行者的世界,對于普通百姓來說,修士擁有着高高在上的地位,更遑論是仙朝修士,關系到他們的興衰福祉!
整個翠華城,除了城主,就屬兩位校尉最大。現在其中一人被取代,簡直是超級大新聞,想不轟動都難。
“聽說咱們的新任校尉隻有十九歲,啧啧,不可思議啊。”
“從城主府傳出的消息,這是州主直接下的命令,那個水青陽是碰上貴人了。”
南城最大的青樓内,幾名嫖客各摟着一名妙齡女子,正在談論此事。
一女媚目流轉,突然插口道:“幾位大爺,小女子聽說,那位水校尉長得十分英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摟着她的嫖客,立刻在她豐滿的屁股上扇了一巴掌,罵道:“小浪貨,思春了不成?人家水校尉前途無量,可看不上你。”
那女子面色粉紅,扭着腰嬌嗔不依,頓時惹得嫖客上下其手。
另外幾個色胚見狀,也沒有心思閑聊了,很快和身邊女子咬起了耳朵。
北城的一家豪華絲綢鋪内,丁家母女正在挑選布料。
作爲丁皓的直系家屬,二女地位超然,城内有頭有臉的人,無不對她們恭恭敬敬。而大部分人,壓根沒資格認識她們。
丁幼容看中了一塊湖綠色布料,心情不錯,清冷絕麗的臉上露出一抹笑顔。
結果偏偏在這時,掌櫃的笑聲響起:“恭喜丁夫人了。”
一旁的丁夫人感到很奇怪,不禁問道:“掌櫃說笑了,何喜之有?”
掌櫃笑呵呵道:“如今誰不知道,新上任的水校尉乃是丁大人内定的乘龍快婿,年紀輕輕,剛加入仙朝一年,便成爲北城校尉,可謂前程似錦。恭喜丁夫人,恭喜丁小姐。”
聞言的丁幼容豁然擡頭,冷目射出的光芒,差點沒把掌櫃凍僵,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掌櫃吓壞了,自以爲明白了什麽,連忙強笑着補救:“當然,以丁小姐的花容月貌,配水大人自然綽綽有餘,是水大人高攀才是。”
這樣總行了吧?
結果不說還好,這話一出口,丁幼容的臉冷得跟千年玄冰一樣,濃濃的殺氣快把掌櫃吓尿了。
店裏其他的女客亦是瑟瑟發抖,此時才意識到,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少女,居然是一名修士。
還是丁夫人反應快,連忙一把拉住女兒。丈夫管的就是城内治安,要是女兒把人家店鋪砸了,樂子可就大了。
修士欺壓百姓,罪加一等!
丁夫人笑着問道:“掌櫃,什麽水校尉,還有什麽乘龍快婿,我怎麽聽不懂。我家小容從未婚配,你從哪裏聽來的消息?”
掌櫃聽得冷汗直冒,終于明白自己搞了一個大烏龍,難怪人家要發飙,說的嚴重點,自己是亵渎校尉之女啊。
一想明白這個,掌櫃舌頭都不利索了,心中把散布假消息的人罵了個狗血淋頭,結結巴巴道出了原委。
“水青陽成了南城校尉?”丁夫人傻眼,都忘了計較之前的事。
哪怕是怒火盈胸的丁幼容,此時都微微怔神。那個虛僞的雙面人,居然和父親平起平坐了,開什麽玩笑?
母女二人有些失神地離開店鋪,坐上馬車後,丁夫人如夢初醒,連忙吩咐下人去北城執法監打聽。
丁家的下人,執法監也要給三分薄面。
回家不久,消息便反饋了回來,丁家母女忍不住面面相觑。
丁夫人眼珠轉動,一臉不經意地開口道:“小容,這裏隻有我們娘倆,說說心裏話,你覺得青陽怎麽樣?”
“不怎麽樣。”丁幼容聞弦而知雅意,瞪了母親一眼,氣沖沖走出了大廳。
丁夫人喃喃道:“這才十九歲啊,也太誇張了點,不過小夥子人品過關,知根知底,長得也好……”
城内輿論四起,作爲主角的水青陽,心情卻沒有外人想象得那麽美麗。
無他,南城執法監對他的排斥意味很濃,在柳非宣讀完文書後,不少人炸鍋了。
雖然礙于州主和城主的威嚴,沒人敢直接駁斥,可那一道道無形的審視目光,像是要将水青陽穿成篩子一般。
柳非更是故意退後,讓水青陽徹底暴露在所有人眼皮底下,承受無形的嘲諷和鞭撻。
“坐上位置容易,坐不坐得穩,那就另說了。記住,這是城主的地盤!”
離開南城執法監後,柳非望着水青陽,露出一抹不加掩飾的譏诮笑意,而後直接邁步離開。
這是一個警告,柳非無疑是利用南城執法監,赤果果地警告水青陽,如果不聽話,随時能架空他,讓他的手腳沒處伸!
水青陽正對着陽光,雙眼不禁眯起,過了片刻,嘴角輕輕勾起:“當老子是吓大的?”
他從另一方向離開,眼看下班時間到了,直接去了丁府。
消息早已傳開,當丁府的下人丫鬟看見水青陽,一個個激動不已,連聲行禮,呼喊校尉大人,神情中竟已多了幾分敬畏。
這感覺,怎麽像是前世巡視公司。不過這個世界的階級觀念重得多,人人低頭矮身,反倒讓水青陽不習慣。
丁夫人熱情地走出來,粉紅紗衣包裹着豐腴有料的身子,嫩如蜜桃的臉蛋,楚楚可憐中帶着幾分妩媚,可謂風情無限。
香風撲鼻中,她拉着水青陽的袖子就往裏走,又讓人布好點心果脯等,坐在大廳後,就迫不及待打聽今日的事。
得到了水青陽的親口确認,丁夫人頓時笑顔如花。囑咐他戒驕戒躁,勿要自滿,有事就多問問丁伯,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氣之類的。
遙想當初,這女人對自己視而不見,水青陽隻能暗自好笑。
丁皓回來後,同樣詢問水青陽内情。
得知水青陽甯願得罪城主,也不肯頂掉自己的位置,丁皓感動的同時,又歎了口氣:“你啊,怕是被城主記恨上了。”
水青陽渾不在意:“那又如何?”
丁皓哼道:“城主在城内權勢滔天,誰也鬥不過他。從今日的情況看,你雖擔了南城校尉之名,卻掌不了權。聽我一句勸,不要計較眼前,好好提升自己才是正理。”
這是讓自己當縮頭烏龜,任人宰割了?不過老丁也是一片好意,水青陽不置可否地一笑。
丁皓頗爲了解這厮的脾氣,再三提醒,直到水青陽做出了保證,才算松了口氣。
翌日清晨。
水青陽特意換了身新衣,正式前往南城任職。
抵達執法監後,他站在演武場上,以法力下令所有人集合。
然而結果卻是,僅有寥寥十幾位修士到場,詢問緣由,說是其他修士外出辦案去了。
“辦案?”水青陽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