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柔柔地灑在并肩而立的一對男女身上,在地上留下一長一短的兩抹人影。不遠處,兩匹馬兒正甩着尾巴,豎耳傾聽着前方兩人的對話。
“這把木梳你何處所得?”龍軒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半把桃木梳子,望了它幾眼,才對身旁的青兒問道。
青兒以爲龍軒在明知故問,遂根本不拿正眼瞧龍軒,隻道:“你不是早就猜到了?”
“何以見得?”龍軒墨黑的眸子裏透着濃濃的不解,心中感覺青兒的話無頭無尾,說得莫名其妙。他不是神,也不是仙,又不能掐指一算便猜到事情的原委。
對他來說,梳子之于他,有着很熟悉的感覺。潛意識裏,他覺得木梳對他很重要,可并不知曉木梳的任何訊息,更不用說木梳的來曆了。他今日專程邀她出宮,無非就是想探明真相。在宮外,少了許多注視的目光,不再人多嘴雜,他可以放心地去問出心中的疑惑,而不用擔心會招來麻煩。
可青兒不知道龍軒的心思。她以爲,龍軒如此寶貝那把梳子,是因爲那梳子是他母妃留給他的遺物。既然梳子是他的東西,她和他隻在破廟内見過一面,她手上有他的梳子,便理所應當地是在破廟内撿到的了。他還用得着多此一問嗎?
“除了在破廟,還能在哪裏?”青兒将頭撇在一邊,直直地望着遠處,嘴裏不以爲然地道。
“破廟?”龍軒下意識地擰起了眉頭。爲何他有着感覺,總覺很多事情都跟破廟扯上關系,可他又說不出具體關聯在何處。
青兒撇撇嘴,以爲龍軒在沒事找事,沒話找話。她和他,難道以前還能在别處見過?她能撿到他的東西,除了那個尴尬的破廟一晚,還能在什麽時候?他那麽聰明,難道還猜不到?
青兒側過頭,将視線落在龍軒疑惑的俊臉上,口氣不善地道:“你不是要賞月嗎?趕緊賞完了,還我腰牌。廢話那麽多,又想打什麽壞主意?”
說罷,她擡頭,仰望着天際那一輪白潔的圓盤,再也不願意理他。
龍軒無奈地搖了搖頭,賞月賞的是心情,像她這樣兇巴巴的,他哪兒能感覺到絲毫賞月的意境?幸虧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否則豈不辜負了這良辰美景?
“你非得将朕想得那麽壞?”龍軒心裏堵得慌。還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這般肆無忌憚,說話沒輕沒重、夾槍帶棍。更悲哀的是,他居然屢次拿她沒轍。
青兒也很惱火:“壞就壞,你幹嘛狡辯?”
龍軒無奈,算了,這個話題跳過,直接進行下一個環節:“那晚破廟之事,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太後的意思?”
“喂!你這話什麽意思?你說清楚,什麽叫‘我自己的意思’?”青兒氣得肺都快炸開了。他非得提那晚的事情嗎?那晚是她的恥辱,他這麽做,不是明擺着給她難堪嗎?得了便宜還賣乖,想羞辱她?門兒都沒有!
“你是因爲對朕……”龍軒頓了一下,盡量委婉地道:“對朕有好感才去破廟的,還是太後設計讓你來的?”
對、對他有……好感?
青兒好不容易才消化完龍軒的天外之音,剛理清他話中的意思,她很無良地,“噗嗤”一聲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笑得肚子都差點兒抽筋。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龍軒望着月光下那個笑得一抽一抽的嬌俏倩影,眉頭不由打了個死結,心裏像吞了顆臭雞蛋一樣難受。他說了什麽笑話麽?有那麽好笑麽?他怎麽不覺得?
“住口!不準笑!”龍軒感覺面子有點兒挂不住,不覺低斥了一聲。
青兒笑岔了氣,根本控制不住,忍不住又是一連竄笑聲。最後,在龍軒的憤憤中,她終于停下,道:“我看,這月也賞得差不多了,腰牌給我,我要回宮睡覺去了。”
問題尚未解答,還白白被青兒嘲笑了一回,龍軒能甘心嗎?
“你還沒回答朕的問題。”他的話語中,居然多了幾絲控訴的味道。
實在難得,他身爲帝皇,都是别人向他控訴,哪兒能像現在這般他去控訴别人?倘若他真對誰不滿,直接将那人給斬了不就行了,何必用控訴這麽溫和的手段?不過,一遇上青兒,似乎他便不太像個皇帝,難道真因爲青兒是他名義上的母妃,是他昭告天下的長輩,所以他動她不得?這樣解釋,或許有點兒牽強……
“你要我怎麽回答?”青兒反問道。喝,他的問題那麽白癡,她能回答得出來嗎?
“直接答!”他惱了。
“好吧。第一,我對你沒半點好感;第二,我也不知道誰叫我去的;第三,我願意猜測,是你綁我去的。”青兒如實道。其實心裏,她更覺得是龍軒綁她去的。如果真是她對他用強,她會以爲,或許是因爲她當時腦筋抽瘋了,否則絕對不會去招惹惡狼!
聽了青兒的話,龍軒心有不甘,不太确定地問道:“你真對朕沒好感?”
原來,他是自作多情,自以爲是了?他心裏突然一顫一顫的,不知道爲何,隻覺悶悶的,很不舒服。他霸道地給自己找了個借口,以爲這是大男子主義的面子問題。雖然他不會對醜丫頭感興趣,但也不至于被醜丫頭這般漠視吧?她這樣不假思索地表示對他沒意思,他當然會覺得有點兒難堪。
“要我發誓嗎?”青兒趕忙舉起手,做發誓狀。
龍軒尚不及細思,脫口便道:“你喜歡白易?”
“你的問題很白癡。”青兒很不爽。她總感覺,今晚的臭皇帝在套她的話。
龍軒從齒縫中蹦出幾個字:“回答朕,是或不是?”
此時,天際中,偌大的一片烏雲悄悄接近圓月,皎潔的月光很快将被遮擋在厚厚的雲層裏。月終于賞完了,也預示着她今晚的任務圓滿結束。她是不是可以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了?
“對不起,你的問題屬于個人隐私,我有權保持沉默。現在已經沒月可賞了,我的任務完成,腰牌拿來!”青兒拽拽地道。說完,她手心向上,攤手伸向他。
龍軒憋着一口氣在心裏,很想發出來,但是聽着青兒那種拽得二五八萬的口氣,再看看她那副穩如泰山的樣子,他就放棄了。依着他的經驗判斷,如果現在他追問,那麽問出來的答案一定會讓他非常非常的難以接受。既如此,他還是就此作罷,省得平白給自己找罪受。不過,她若要喜歡白易,那是絕對不可以的!
“記住自己的身份,不得再像以往一樣勾三搭四地招惹野男人!”他咬牙切齒地道。說罷,他不情不願地掏出一枚腰牌,同時加重語氣強調:“不準再半夜溜出宮去!”
不等他遞過來,她便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腰牌,嬉皮笑臉地道:“管得着嗎你?”
話落,她轉身便走。
“朕管定你了!”龍軒較真兒了。
青兒已經翻身上了拿匹小白母馬,狠狠地抽了馬兒一鞭子,借着馬兒的嘶吼伴奏,她耀武揚威地下了戰書:“咱們打個賭,你如果阻止得了我,我把腰牌乖乖還你,而且我以後再也不提出宮;如果你阻止不了我,那以後殺人放火、坑蒙拐騙,憑我喜歡,你管不着。怎麽樣?你敢賭嗎?”
“沒有朕不敢的事!”龍軒不可一世地道。他非得收收她的野性不可!
“拭目以待!”青兒自信滿滿地落下一語,而後策馬飛奔而去。
這時,月亮已經被雲層遮去大半,四周變得黑了許多,獨留下一束淡淡的月光照在青兒騎馬飛奔的飒爽之姿上。此時此刻,仿佛那柔和的月光獨獨爲青兒所有,成了她的私有品。月光下的身影,是那般的令人怦然心動。他甚至忘了,忘了她那副奇醜不堪的面容。
翩然而去的嬌俏身影,鐵蹄騰空的小白馬,柔和的月光……這一切的一切,如同在擊打着他的心尖,讓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這樣的場景,他似乎見過?在什麽時候……爲何他會想不起來?
不再遲疑,他立刻躍上鬃毛馬的馬背,直追前面的可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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