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黃的陰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籠罩過來,轉瞬間遮擋了青兒眼前所有的光亮。出于本能的防禦,她反射性地往後一閃,如若一團飄忽的幽靈眨眼間退至五丈之外,撞上一根大柱子才得以停下。
背靠着那根偌大的梁柱,青兒緩過神來,擡眸一望,才發覺來人居然是臭皇帝龍軒!
“是你?”青兒一驚,心中莫名地有種慌亂感,許是太怕龍軒察覺到她的真面目,又或者是沒有想到龍軒會來這久無人居的東暖閣。
對着前方被面紗掩去真容的青兒,龍軒危險地眯了眯眼睛,而後又迅速瞪大,黝黑的眸子炯炯發亮,刀工斧鑿般棱角分明的俊臉上肌肉正細微地顫動着。
少時,他一步步地向她走去,步幅很小,動作很慢,仿佛是故意要讓前方的青兒經受更久的恐懼。
看到龍軒靠過來,青兒心中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想退,卻再無可退,殿宇就這麽大,她又能退到何地?暗暗在心中籲了口氣,她告訴自己:不要怕,不要怕,就算讓他看見了她的長相,說不定他也不認得她。記得當初在破廟時,她和他都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如果她不是從“皇帝”這個身份來肯定當日跟自己勾勾纏的男人是他,那麽光是憑着眼前這個相貌堂堂的男性面容,她也認不得他。
經過一番心理暗示,青兒的底氣足了許多。如今她有雙重保障,一層是面紗,另一層則是當日她髒兮兮的面容,也許至始至終他都不曾見過她的真面目。那麽,他又如何能将當日亵渎天威的女子和她扯上關聯?
青兒剛剛做好心理準備,正欲與龍軒正面交鋒,龍軒卻先行開口了。
“你會功夫?”龍軒沉默了半晌,啥也沒說,竟先問了這句。
喝!青兒心頭一震。莫非他察覺了什麽?
“皇上聖駕親臨,不知有何要事?”青兒從容繞過那根大梁柱,徑直走到座位上,慢悠悠地落座。
龍軒收斂了臉上所有的憤怒和兇狠,刹那時,俊臉上風平浪靜。他步态平穩地走向她,慢慢地,一步一步……
青兒發覺自己的心跳得好快,緊緊攥握的手心止不住地冒着冷汗。
龍軒觀察入微,自然看見了青兒緊握的拳頭微微地顫抖着。在他走到離她約莫三步之距時,他突然頓住了步伐,筆直地站在那裏。
青兒如獲大赦,拳頭漸漸舒緩開來,露出一雙蔥白細嫩的芊芊玉手。
龍軒隻比青兒大三歲,其老練程度卻比青兒強了百千倍。縱使他沒能看見青兒面紗下的表情,可是就着青兒那略顯僵直的嬌軀以及她那粉拳松松緊緊的狀态來看,他早已對她的心理猜透了七八分。不知爲何,感受到她的情緒被他完全左右,他的心裏竟然有了一絲惬意和驕傲,有了強烈的滿足感,如同征服了一個強大的敵人般。
此時此刻,他居然沒有了剛剛入得東暖閣時的那股怒不可遏的氣勢。他忽然改變了之前預設的計劃……
“你還未回答朕的問題!”他略略加重了自己的口氣,趾高氣揚地望着三步之外那個身形纖弱的面紗女。
青兒定了定心神,道:“學了點兒,但不精,比起皇上來差得遠。”
“比起朕,莫非你知道朕的本事?跟朕交過手?”龍軒氣定神閑。他真是名副其實的表色龍,剛才還氣勢洶洶,這會兒又溫文爾雅了。不過,老虎終歸是老虎,即便是裝出滿身的善意,也掩飾不住其兇惡的本性,至多也隻能算隻笑面虎,不會真正變成一隻小綿羊。
“呵呵呵……”青兒輕松一笑,笑聲純淨而爽朗,如同山澗上滴答而下的清泉,滴滴甘醇。一瞬間,銀鈴般的笑聲充斥在整個東暖閣,好似吹面不寒的楊柳風蕩滌開來,舒爽無限。
“你笑什麽?朕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麽笑話。”他聽着青兒那一聲聲悅耳的笑聲,不知不覺竟陶醉其中。回過神來時,他禁不住懊惱,甚至痛恨自己定力何時變得如此之低?居然被個連真面目都不敢暴露人前的醜女吸引!
“皇上日理萬機,該不會特意來跟我擡杠吧?”青兒玩笑道。
龍軒皺眉凝視青兒半晌,終于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這個醜女,她竟敢在他的面前安坐,而他居然還乖乖地站着!這豈不是本末倒置?他是九五之尊,眼前這個霸占了他母妃居室的醜女憑什麽在他的面前耀武揚威?
“朕乃堂堂天子,你說話最好注意分寸,否則别怪朕不客氣!”龍軒這一句話說得很重,滿臉更是肅殺之氣。話畢,他仔細地觀察着她的反應,卻并未見她有任何緊張的舉動,這緻使他剛剛膨脹出來的權勢威嚴被無情地踩在了腳下。
“倘若皇上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我很忙,可就不奉陪了。”青兒邊說邊起身,準備繼續動工,與東暖閣那些雜物奮鬥。她可是個急性子,做事不喜歡拖拖拉拉,最好今兒一天能夠将東暖閣收拾妥當,晚上便能睡個安穩覺了。
龍軒千算萬算,也算不到在他眼中醜得不敢見人的上官青兒居然這般無視他!無視還不打緊,她還打算繼續折騰他母妃留下來的遺物!
“不準你再動這宮裏任何一件東西!”他咬牙切齒地道。
“你覺得可能嗎?”青兒倔強地道。說罷,她毫不在意他憤怒的目光,自顧自地忙去了。
龍軒幾步跨至青兒面前,一掌拍在她細嫩的手背上,吼道:“朕讓你停下,你沒聽見?”
青兒一怒,頭一擡,小臉兒一揚,從鼻子裏哼出兩團氣:“哼哼!你管得可真寬,我愛怎樣便怎樣,關你什麽事?”
當青兒揚起小臉兒,面紗随即映入龍軒眼簾。他越看那礙眼的面紗,心中便越是不爽,不覺怒火中燒,大聲喝斥道:“朕命你,立即拿下面紗!”
青兒忙伸出雙手緊緊護住面紗,并道:“太後說了,還是避避嫌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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