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吃力地從撞擊出的深坑中爬了出來,一擊之下,已然皆是身受重傷。
董柯辟咳着鮮血,鮮血中還夾雜着破碎的内髒。摩诃膚色恢複了正常,隻是面若金紙。
阿奴浮在半空,散發着灼熱的溫度,一邊炙烤着天地間的水份,一邊醞釀着緻命的一擊。
一時間,空曠的荒野之上,沒有了聲息……
“呵……咳……”亂石堆裏,響起了輕微的呻吟聲。安靜地環境中,這呻吟,吸引了阿奴的目光。
戴天然趴倒在亂石堆裏,身上散布着些許塵土,衣衫破爛,側臉灰撲撲的,嘴唇發紫。一柄漆黑的長刀,自他左肩對穿而過,将其釘了石頭上!
阿奴望着那幼小的背影,突然收起了灼熱的溫度,緩緩飄落到戴天然身旁。她破碎的靈識中,似乎也曾經有過一個稚嫩的,髒亂如同小乞丐般的身影。
阿奴落定,眼中閃過一絲迷茫,僵硬地伸出右手,握向長刀。隻是快要觸及長刀的時候,右手停在了那裏,露出猶豫之色。她不明白,自己爲什麽會有這種反應。
旱魃暴虐,方才出世,已經使得萬千生靈殒命,此刻卻因爲破碎散亂的靈識,對眼前這個孩子,生出了一種類似同病相憐的憐憫。
戴天然意識模糊,處在這夢境中,腦海中又閃過了一副副畫面——一個小女孩,獨自從昆侖山下,長途跋涉,前往鎬京尋找父親,路途中數次遇到危險,終于頑強地到達了目的地。來到鎬京的小女孩,已經狀若小乞丐……
董柯辟見阿奴失神,吞下一顆不知名的丹藥,恢複了些許力氣,就要再次拼命,卻被摩诃攔了下來。
摩诃右掌立于胸前,對着董柯辟微微垂首,可是已經沒有力氣再喊佛号。
董柯辟看到,點點星光從摩诃身上散向四周,摩诃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一顆金光燦燦的舍利,自摩诃腹中升起,穿過五髒,透過識海,浮在摩诃頭頂三尺之處。
“摩诃!”董柯辟發出痛苦的低吼,他知道,摩诃這是在自碎舍利!
摩诃微微一笑,身體終于全部散作星光,飛散在天地之間。星光所到之處,天上凝聚起朵朵雲彩,地下萌發出棵棵幼芽,江河接續,雨露蒙蒙。
砰!舍利炸開!無數碎片中,七枚最耀眼的碎片,化作金針,向着阿奴身後刺去!
識海、後頸、後心、四肢,七根金針全部沒入阿奴體内!
阿奴艱難地回轉過身來,尖牙外露,臉色猙獰,卻不能發出咆哮之聲,憤怒地望着剩餘那些,就要飛散而去的舍利碎片。
阿奴僵硬在原地,眼中紅芒盡數斂去,已經被金針封鎮得無法動彈。進入識海的金針,如同一柄利劍,懸在阿奴識海之上,使得阿奴與旱魃力量的聯系,也弱到極點。
董柯辟眼角噙淚,望着被束縛在亂石堆前,聲息微弱的阿奴,神色複雜。
一方面不舍摩诃逝去,一方面又覺得自己不能将阿奴完全消滅。思考對策之時,董柯辟大手抓向了那些飛散的舍利碎片,喊道:“你這秃驢!别怪我替你自私一回。你叫我信輪回,好,我信!一百年也好,一千年也罷,我一定助你輪回轉生!”
董柯辟抓住大部分舍利碎片,小心收好,接着抽出一根古樸銅棍。若是戴天然在夢中還清醒,定能一眼認出,這就是阿奴贈予自己的銅棍。
“破妄!恭請羅睺步塵,助我囚天困地封四海!”董柯辟高舉破妄銅棍,指向西方。
一個粗犷的聲音,操着生澀的漢語,在天邊響起,質問董柯辟:“你從摩诃處得知了我的存在,潛入我界,盜取破妄。如今主動召喚我,你想怎樣!”
“鎮封旱魃!”
“中土遭劫,與我何幹?”
“摩诃圓寂了……”
粗犷的聲音沉寂了片刻,天邊出現了一個恐怖的巨大黑影,人身蛇尾,生有四臂!
“解禁!”黑影一指銅棍。銅棍破妄之上,閃亮起玄奧的符文,一聲破碎聲響起,銅棍之中,似乎有什麽東西碎裂了。
董柯辟感覺到了手中銅棍的變化,身形化作疾風,瞬間來到阿奴面前,趁着阿奴僵立之際,輕輕一棍,敲在阿奴額頭之上!
沒有恐怖的沖擊,也沒有流血的畫面,可是這輕輕一棍,卻破滅了旱魃最後的意識。阿奴昏倒過去。
此刻,天邊的黑影,吐出一口黑霧,落在阿奴身旁。黑霧化作條條墨痕,在地上刻畫下一副圖畫。
……
天色終于完全暗了下來。
阿奴不見了,融入圖畫之中,化作一縷畫魂。
羅睺也已經歸位,董柯辟身前的土地上,隻剩下一副畫卷和一行小字。
小字如是寫道:“吾以分身,作禁獄圖。此圖不損,旱魃不出。汝盜破妄,需助吾分身百世輪回,覺醒真我,了卻因果。破妄亦置之圖中,以鎮旱魃。”
董柯辟神色黯然,将破妄融進羅睺禁獄圖中,随手抹去小字,走到了戴天然身側。
檢查了鄧禹,也就是此刻戴天然的身體,發覺生機僅存一線。因身體尚且幼小,不适合承受猛烈的治愈之術,董柯辟思前想後,揮手攝來殘存的九幽冰片,将戴天然包裹起來,而後小心拔出長刀。
做完這一切,董柯辟看了一眼還處在昏迷狀态的鄧天光九人,邁步向遠處走去。
……
戴天然意識逐漸轉醒,在半夢半醒間,知道了關于夢中化身鄧禹後來的故事。
後世流傳,鄧天光帶領八名同道,拼死一擊之下,将旱魃打得神形俱滅。鄧天光九人也是這麽認爲。
鄧禹被冰封了幾年,醒來過後還是七八歲的樣子,看見師傅已經名滿修行界,不便說出真相。
一師一徒的格局又被變,鄧天光桃李滿天下。鄧禹對于修行一道,興趣逐漸索然,辭别師傅,回到家中。
數年之後,鄧禹結識劉秀,開始了自己的軍旅生涯。
……
“阿嚏!”天色已晚,地上微涼,躺在收銀台前的戴天然被凍醒了。
董柯辟也被戴天然的噴嚏聲驚醒,面色不善,皺眉對着戴天然說道:“你這混小子,在我超市裏睡覺,不知道會影響我生意啊!趕緊滾蛋!”
戴天然不明所以,揉着眼睛站起身,聳了聳肩,往宿舍走去。
戴天然走出門後,董柯辟一臉郁悶,自言自語道:“年紀大了,做夢回憶點往事倒也沒什麽,可是我怎麽覺得在夢裏碰到了那個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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